我站在离你最近的天涯(13)

他的“愚蠢”很快在寝室传来了,老大带头批评,他大概觉得冯嘉这小孩儿太不知好歹。冯嘉吃着饭盒里的青菜豆腐,他没说话,头低低地。肖恒正回来收拾衣服,他最近几乎不怎么回寝室住了。寝室的兄弟都说,他肯定和小师妹同居了,因为他们听女生说,小师妹也经常夜不归宿的。冯嘉固执地觉得肖恒不会,他说过,那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肖恒听见老大骂冯嘉的话,并没说话,他很快收拾完,和他们不咸不淡地说了再见,便下楼了。

“你还歹也和肖恒做过两年好朋友,人家的本事,你一点都没学会,”老大见肖恒走了,才和他说,“听说他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offer,下个月就去签证了,他家里超有钱,签证根本没问题。人都是等机会,哪有让机会等你的?豆芽儿,你呀,太孩子气。”冯嘉去水房洗饭盒,忍不住朝楼下看,肖恒的身影,穿梭在忙着发芽的树木之间,那么挺拔,和孤单。他曾经放弃过出国念书的打算,如今,终于还是决定远走他乡了。肖恒想起那个在肖恒家度过的春节,想起肖恒若有深意地问他:“你能出国吗?”冯嘉有点失神地回到宿舍,收拾了几本书,他们现在课业已经很轻松,他的毕业论文也写得差不多,打算再去图书馆查核些资料。他斜背着书包,沿着刚刚肖恒经过的林荫路,一步步,不急不徐地走下去。

图书馆前,竟遇到肖恒站在那里抽烟。他似乎还没有看见自己,冯嘉隔着不远的距离,偷偷看着他。肖恒穿着浅色的牛仔裤,海军蓝的薄毛衣,袖口露着雪白的衬衣,他侧身轻轻靠着灯柱,身后是一片开得厚雪样的丁香花。他用手熄灭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筒,转身时,看见站在几步之外的冯嘉,他似乎楞了一下,没说话。冯嘉又不好这么走过去,只好说:“你也来自习?”,“不,我等她呢。”,“哦,”冯嘉立刻没了话题,“那我去了,晚了没座位。”,“行,再见。”,“再见。”

冯嘉揣着双手,进了图书馆的大门,他能感觉到肖恒追随他的目光,可他不敢回头。他找了靠窗的座位,依旧可以看见肖恒站在原地,他又点了根烟,他的烟瘾真是越来越大。四月微风醉人,冯嘉甚至有点庆幸,可以这么长久地注视他。真是奇怪,从第一次见面,他似乎就能感受到肖恒的注视,而肖恒对自己的偷看,似乎并不怎么敏感。他根本就看不进去书,胡乱翻了几页,再朝下看,还在原处抽烟。这半天抽了多少?这人疯了啊?冯嘉开始猜想,也许他和小师妹吵架,正闹心……他们为什么吵架呢?小师妹对他那么好,他们走在一起,不论外貌,身高,家世……都那么般配。冯嘉憎恨“般配”这个词。

肖恒在这时候消失了,冯嘉若有所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一定是等到人,两人一起离开了。繁花似锦的林荫路,成双结对的,都是年轻的情侣,他们也在其中吧!趴在桌子上,冯嘉有点昏昏欲睡。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头一看,竟是肖恒。他对自己说:“跟我出来一下呗,有事和你说。”冯嘉有点发蒙。

当他发现自己和肖恒走在那间公寓的路上,冯嘉连忙说:“我不过去了,你有事在这里说吧!”

肖恒看着他,脸上没笑容:“我有东西给你。”—“你刚才怎么不拿到寝室呢?”

“太沉,拎不动。”肖恒双手也揣在外套兜里,突然问他:“你怎么没接受那份工作?”

冯嘉一时没有准备,只得胡乱说:“南方太热了,我想留在北方。”—“是么?”肖恒的反问,带着一种洞悉的不屑。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谎言,他是在南方长大的,怎么会不喜欢湿热的天气?倒是北方风雪交加的严冬,让他吃不消。冯嘉闭口不言,他想,在肖恒面前,他无法扯谎,可他也不准备告诉他真话。

肖恒的公寓有些乱,他本来就不怎么做家务的人,看来小师妹也没替他收拾。冯嘉等在客厅,不肯再朝前走一步,那间主卧里,有张他不想面对的床。肖恒进了书房,很快拎出一堆书,接着又回去,再拿了一堆。“你这是干什么?”

“这堆是考托福的书,我没用过,都是新买给你的;这些是GMAT的书,我看过,有几本挺有用,我做了记号,你没事多看看。”肖恒直视着冯嘉,心里把守森严的门,给那双忧郁的眼腐蚀得再难闭合,他轻轻皱着眉,似有苦痛,说:“我等你一年,冯嘉,我们一起出国!”冯嘉彻底蒙了,他呆呆看着肖恒,胸口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肖恒略显激动地继续:“我们在国内不会有结果的!我没法面对我的家人,跟他们说,我爱上个男人!我们走,一起走,走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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