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门(41)

苏辉妈妈似乎被沈航的话震动了那么一小下,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面前这个漂亮的青年。他眼角带着忙碌一天的疲惫,见她之前还特意整理了自己的衬衣和领带。此刻,他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很严肃,是那熟悉的沈航特有的表情。乖巧而有家教,是她第一次看见沈航时的感觉,她甚至希望用这个孩子的安静,来缓和一下浮躁的苏辉,而如今,她又盼着这人对苏辉的影响少一些。

“这话不好说,”她终于再开口,“可我又不能不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沈航说,“我本来也觉得跟您面对面会觉得紧张,其实还好,没那么糟糕。阿姨,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我跟苏辉已经半年没见面了。您找我要谈什么呢?”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苏辉半年没去找你么?”

“听说他在热恋。”

“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知道了你的坏习惯,因此格外反感。”

沈航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嘴上难免刻薄:

“我的习惯,都是跟他生活那八年里养成的,有什么现在才恶心到他?”

说完便感到后悔,他是不想跟苏辉家里弄得这么僵这么难看,就象潘跟他说,不管将来还做不做得成爱人,要留点余地,一旦扯破脸,首先难过的总是自己。还来不及道歉,苏辉妈妈已经带了火气:“你跟那么多人乱搞,还不算坏习惯?为了寻求刺激,随便过不健康的生活。沈航,不管有没有苏辉在,我都想劝你一句,人得学会珍惜自己。你本来是那么乖巧的孩子!”

我什么时候乖巧过?在你发现我跟苏辉的关系之前?我是一直没变,变的是你审视考察的标准。沈航忽然不再急于去解释那其实是场误会:“我与苏辉之间,您看到的明明是真相,但可以视而不见,至于那个误会,今天就算我说出心底的真话,您也可以充耳不闻。若双方没真心谈,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反而我被觉得是在狡辩。您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跟苏辉究竟怎么一回事,您心如明镜,我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我们已经有半年没见面,形同分手,您也没有算计我的必要。可是,有句话,就算白说我也得说,我喜欢苏辉,喜欢了很多年,不管这段感情你们视之瘟疫,弃之敝履,与我个人,很珍惜,你要我放弃苏辉,我做不到,如果你能劝他放弃我,我也无话可说。”

明明是春暖花开,沈航走去码头的一路都觉得冷,手脚同时抖个不停。夜深了,码头上,等船回厦门岛的人,零星站在微温的晚风里,低言细语。沈航只看见昏暗的灯光里,拍打上堤岸的海水,破散时,发出一股新鲜的海的气味。远处飘来缥缈的歌声,是那首很久以前“夏之门”的歌手汤力经常翻唱的一首“ 100 years”

I’m 15 for a moment

Caught in between 10 and 20

And I’m just dreaming

Counting the ways to where you areI’m 22 for a moment

She feels better than everAnd we’re on fire

Making our way back from Mars15 there’s still time for youTime to buy and time to lose15 There’s never a wish better than thisWhen you only 100 years to live?

……

五岁的时候我们相遇,十五岁,我们发现彼此是同类,二十五岁,我们因为喝酒而吵架……三十五岁的时候,你会不会在我身边?……六十五岁的时候,你会不会记得我们,曾经渴望着夏天永不过去,可以永生在凉爽的海水里,比赛游泳?如果人生只有一百年,苏辉,我们是不是只能给对方八年?

不知道怎么走到“夏之门”的,一路上都很恍惚。那晚,沈航喝了很少的“杰克丹尼”,可他喝醉了。感觉似乎很久没那么醉过,他先是歪在椅子里,天旋地转,脑袋给汤力反复的歌声搅扰得一片模糊,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走到舞台前威胁汤力不准再唱这首歌。汤力一脸的委屈,他说,他唱的是“落魄玫瑰”,一晚上压根儿没唱“a hundred years”。那会是谁唱的?沈航四下里转了几圈,他不愿承认自己喝醉,产生了幻想。他看见两个小男孩在碧绿的海水里游泳,看见海浪拍上来时,那两颗紧挨着黑脑袋,看见那座沙子砌成的高高耸立的“夏之门”,看见门那头苏辉得意的脸……那些不是幻觉,不是梦,不应该只在喝醉或者睡眠的边缘,才隐约出现……

第二天一早,潘的电话打过来叫他起床。宿醉后所有的烦恼他都没逃过,匆忙洗澡整理好,镜子里的脸还是青白而吓人。潘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还顺便给他带了米糕跟豆浆做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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