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42)

这一走,又是三年。三年过去,夫君的前妻因无法忍受家婆、弟妹的打骂虐待离家而走,我夫君少了一只眼,毁了一半容。可刚回来没两天,又被家婆逼着成亲,逼着替幼弟收拾残局。我夫君忍无可忍,提出分家后成亲,家婆当着里正和族长的面签下分家契书。可我刚进门才两天,家婆就逼夫君休了我,因为我夫君不肯把我的嫁妆交出去,惹怒了家婆。我夫君为了我,再次写下分家契书,把分家时所得,哪怕是一粒米,一捆柴,也全部交还回去,以此换能与我相守的自由。”

这话说的邵云安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可是,这契书却是无效之物。我夫君净身出户,所住房子也是村里所借,真所谓家徒四壁。无奈之下,我把新婚当日我夫君送我的三块石头拿出来卖,幸得蝶妆阁的掌柜看中,花钱买下。结果被我家婆知道后带着二弟与弟妹就来讨要,直道石头为我夫君分家前之物,必须归本家所有。还要大开宗祠,判我夫君不孝之罪。”

“我想问问我夫家的这位童生郎。当你的大哥被家人如此对待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大嫂被弟弟、弟媳欺辱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年幼的侄子天未亮就要起床给一家老小做饭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两三岁的侄女寒冬腊月要给一家老小洗衣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侄子侄女吃不饱、穿不暖,而你们有鱼有肉吃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当你把你不要的亲事推给你大哥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大哥成亲时,你躲在县里与同窗聚会,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家人以你要读书花钱为由,跟你的大哥要活命钱的时候,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家人以你童生郎的身份要挟里正、族长逼迫你大哥净身出户的时候,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别跟我说你不在家,都不知情!”

“依我看!你读的圣贤书完全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不要说什么父母命不可违,不要说什么孝大于天!你五岁读课,八岁上私塾,前后也有十载,难道不知我朝推行孝道,却讲究父母‘慈’,子孙孝?难道不知你大哥受的错待,你的子侄受的欺凌委屈?难道不知把自己不要的亲事退给自己的兄长是为不仁不义,难道不知兄长成亲之日你必须得在场?”

“你不过一介童生郎,就如此冷眼旁观,无心无肺,无视兄弟之情,放任家人所为,但凡你平时多加劝说,多加约束,以身作则,恭敬兄嫂、善待子侄,何至于你的侄子侄女从小就没了娘,何至于让你大哥对本家寒了心。”

“你这样的人,若真考中功名为官一方,又岂能善待百姓,为百姓着想?必定是个为官不仁,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有整整十年的时间补救,结果却是变本加厉!本家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为何敢不顾朝廷律法、不顾契书约定,为何敢逼族长开宗祠,不就是因为你是童生郎,你是他们认定的未来状元?若我朝所有的读书人都如你这般,那我朝还有何希望可言?!”

“我与你大哥成亲已是第四日,王松枝,我问你,你可认得我?”

“哗——”

满场皆惊。王枝松作为今年新进的童生郎,人人认得。邵云安最后这一颗炸弹落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慌乱无措的王枝松,他身边的人迅速推开,一瞬间,王枝松的周围就空了。县令大人与院长的脸色始终不虞,两位夫子也是拧眉冷脸,此时,四个人也全部看向了王枝松,院长甚至摇了摇头。

邵云安几步走到面容惨白,摇摇欲坠的王枝松面前,大声问:“王枝松!我的小叔子,你,可认得我?”

“我,我……”

王枝松平时再傲,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十五岁少年。平日在村里,人人都捧得;在家中,人人都宠着,这种场面,岂是他能应付得来的。邵云安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让他慌得六神无主,此刻被邵云安当面质问,他别说应对了,脑袋里早就懵了。

邵云安这时候看到了王石井,王石井的身高在这里也是鹤立鸡群的。他看到了王石井的表情,那一瞬,他的心在疼。邵云安一步步向王石井走去。县令大人、院长和两位夫子顺着他的动作也注意到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几个人,更注意到了那个戴着黑色眼罩,一半脸庞被毁的高大男人。县令大人站了起来,院长和两位夫子也立刻站了起来,所有人都顺着转过身去。

沿途的人自觉地为邵云安让路,鸦雀无声。邵云安走到王石井的面前,伸手拉住他握得发白的拳头,用力掰开他的指头,握住,然后仰头:“王石井,你爹娘不疼你;你兄弟欺负你;以后,我疼你。青哥儿和妮子,就是你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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