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17)

佟夜辉把车停在一栋楼下,把头四层的那扇窗户还亮着灯,晕黄的灯光透过纱窗在这种夏日里看着给人一种热烘烘的烦闷,就像他当年住在那套房子里的感觉一样。

那时候的憾生总是让他厌烦的,她很胖,她嗓门很大,她总是得到机会就像四邻右舍炫耀这是我男人,她粗俗,她没有内涵,她没有一点女人味,但她会守着他等他回家,她会给他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她会真正的把他当自己男人一样伺候,可那时候他看不上她,为什么就会觉得她哪哪都不顺眼呐?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经常夜不归宿,就已经在外面有人了,其实那时候憾生是知道的吧,一夜一夜的给他守门,守着他回来也就是一笑什么也不问,其实憾生也不是完全傻的,佟夜辉想。

佟夜辉把脸埋进方向盘的手臂里,很久以后他的嘴里低低的传出一声:“憾生。”如在唇边的低吟,带着无限婉转的感情。“憾生,你到最后还是报复了我。”佟夜辉的嘴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第八章

佟夜辉最后还是回了家,房子很大,很空,最静的时候连呼吸都会有回音。他倒在客厅的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烧烟。他不喝酒,却有一些烟瘾,烟头叼在嘴上,用呼吸保持燃烧,等着它烧到头,然后掐了再来。

人的身体如果忽然受到剧烈的外力创伤,如骨折,刀伤,最开始受创的时候,身体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因为你的神经末梢还来不及传递疼痛的信息,真正能感觉到痛苦其实需要过一段时间,当你的神经反应过来后,疼痛开始会丝丝默默缓慢的一点点袭来,最开始是你的皮肤,然后是你的血肉,最后是你的骨髓,你受的创伤有多重,疼痛就有多剧烈,而最磨人的却还不是这种剧烈的疼痛,因为它会过去,会愈合,最让人难熬的反而是伤口愈合以后,你觉的它好了,可每到阴雨天它就会会丝丝作痛,不会让你疼的很难看,但就会真真实实的存在,一辈子都跟随着你,年岁越大反应就会越激烈。佟夜辉如死人一样的躺在那里,他现在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得见,在自己未来的漫长的岁月里,那丝丝扣扣凄凉的疼痛。

佟夜辉睁开眼睛,屋子里所有的家具线条都简单,到处都充斥着简约明了的干净气息,这是他刻意给自己营造的空间,他以前很满意很享受的,可现在看来却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忽然翻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掀翻了烟灰缸,他看也不看一眼,拿上车钥匙匆匆的就跑出了门,这里让他憋得要发疯。

佟夜辉半夜开车去了“金迷”,“金迷”是B城首屈一指的消金窝,这里对外说是夜总会,但经营方式有点四不像,里面酒吧,KTV,还有各种会员制的沙龙,它都有,当然也还有□,比外面高级了很多档次的□,佟夜辉是这里的半个老板。

佟夜辉在金迷自己占了一个大包厢,然后又让服务生拿来了几瓶洋酒,佟夜辉这人因为有个酒鬼父亲,对酒这个东西忌讳颇深,平时基本上是滴酒不沾的,他知道人都死了,他这么可劲的折腾毫无意义,但就是知道人死了,没了,没了就是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让他如此深邃的绝望,才让他有不管不顾的要毁灭自己的冲动,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把自己喝的人事不省了。

佟夜辉差点把自己把自己喝死在包厢里,后来来收拾的小服务生认出他是二老板,也不敢随便挪动他,赶紧去找了管事通知了大老板。

说起来佟夜辉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能在金迷里占着股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大老板,金迷的大老板叫顾北,顾北是个二世祖,他爹是个高官,佟夜辉能和他扯上关系是先从他爸那里开始的。

顾北的爸爸顾长青,佟夜辉和他打上交道的时候还是个在到处圈地,倒卖地皮的暴发户,那时候顾长青还是B城土地规划局的一个处长,官不大手里有实权,当时佟夜辉和他也就是普通官商勾结,有些交情但不深。

当年佟夜辉做的是倒买倒卖的勾当,多数的时候就是酒桌上吃吃喝喝谈成的一笔笔生意,佟夜辉在酒桌上是个弱项,他不碰烈酒,最多也就是喝个啤酒之类的,还从不让自己喝醉了,一般酒桌上的应酬都是杜诚在上面扛着,有一次和土地局的一帮大小领导出来吃饭,其中有一个人嫌佟夜辉矫情三两装的杯子倒满了非要让他给个面子喝了,当时一帮人跟着在后面起哄,把佟夜辉逼得脸色发白,就在闹的不可开交的当口,是顾长青开口不轻不重的给他解了围:“他跟我儿子一边大的年纪,都叫你们叔叔伯伯的,你们为难一个小辈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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