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兄弟(46)

颇为轻松的回到卧室中躺下来,他倚着枕头半躺半坐,读着从阮明志房中找来的小说解闷,一时困了,便闭上眼睛睡了一觉。

他一睡便睡到了天黑。醒来喝了一碗面汤之后,他无所事事的拄起手杖,在那灯光明亮的卧室内来回走动,心里倒是很素净,什么也没想。

正值此刻,院内忽然起了响动,虞幼棠以为是仆人出入,并未在意,哪晓得片刻之后有人在外面拍响了窗玻璃,随即响起了阮明志的声音:“我回来啦!”

他这一嗓子喊的很是响亮,把虞幼棠吓了一跳——然后他就拖着皮箱回到自己房里去了,半晌不见踪影。

阮明志在列车上混了四天三夜,起居都十分不便,这时回到自己房内,他先把外面这层大厚的皮毛衣裳脱了下来,然后去浴室摸了摸热水管子,见是温的,就哗哗放了一缸水,跳进去对自己痛加涤荡。

及至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他换了一身家常衣裤,取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顶着寒风穿过院子,哆哆嗦嗦的就冲进了虞幼棠的卧房中。

虞幼棠这时已经坐回了床边,心里是十分的惊讶:“明志,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阮明志站在门口暗处,短发湿漉漉的立着,衬衫下摆拖在长裤外边,居然还是光脚穿着拖鞋。抬手挠挠额角,他又提了提裤腰,最后打了个喷嚏——反正就是不说话。

虞幼棠向他招手:“你过来坐,门口有风。”

阮明志走到床前灯下,显露出了面目详情——一个眼圈是乌青的,左边颧骨上还结了一点血痂。

一屁股坐在床边,他双手撑住膝盖低下了头。

虞幼棠伸出一只温热的手,满怀怜悯的轻摸他那脸上伤处:“哟,这是怎么搞的?谁打你了?”

阮明志吸了吸鼻子,又一扭头躲开虞幼棠的手,仿佛一只桀骜不驯的小狼狗,气哼哼的答道:“我爸爸!”

然后他就讲述了自己回家后所受到的种种待遇,那态度真是又委屈又严肃。

原来阮明志这两年一直表现恶劣,赖在北平胡混,不肯去南京做一些正务。而阮老爷好容易趁着过年捉住了他,自然也就要对这次子严训一番。父子两个没有一句话是谈得拢的,当即就闹崩了。

后来几日,阮明志照例去见自己那未婚妻,结果又挨了未来丈人的臭骂,未婚妻对他这种不思进取也十分鄙薄。他一怒之下吵着要和女方解除婚约,结果未来丈人通过电话把这事报告给了阮老爷,阮老爷就气疯了!

“他事先也没说话,见面后就这么一拳打了过来。”阮明志一本正经的向前击出一拳:“正好打在了我的眼睛上!”然后他转向虞幼棠:“我家里新赁了一处弄堂房子,是二层楼的,我当时站在楼梯口,结果当场就向后仰着翻滚下来了,楼梯很长呢!”

他抓起虞幼棠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当时磕的我满头是包,现在还有两个大的没有消。你摸到了没有?”

虞幼棠点点头:“摸到了。”

阮明志把虞幼棠的手从头上拉扯下来握住了:“要不是我大哥拦住了他,他还要追着打我!我一生气,年也不过了,就这么又回来啰!”

虞幼棠侧身靠了床头,歪着身子看着阮明志发笑:“父打子不羞,这也没什么的。”

阮明志经过了四天三夜的纾缓,现在已经不那么愤慨了:“你们都是封建家长制!”

虞幼棠抬腿上了床,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了:“是,你文明,你先进。”

阮明志气的一扭身,狠狠的去瞪虞幼棠;然而虞幼棠迎着他的目光,笑的悠远而和善。

单方面的愤怒是很难持久的,尤其面对着的又是虞幼棠。阮明志在瞪视片刻后就败下了阵。

翻身爬到床上趴下来,他把脸凑到了虞幼棠面前,先是长久的沉默不语,后来就垂下眼帘低声咕哝道:“我想亲亲你。”

虞幼棠是睡衣打扮,领口半开着,包裹着的身体比丝绸料子更光滑。抿嘴微笑着望向阮明志,他一句话也不说。

阮明志又向他靠近了一点,低头嗅了嗅对方的肩膀——衣服和被褥上都散发着虞幼棠的气息,淡淡的,是一种肌肤的芬芳。

他爱这味道,沉浸在其中的时候他就会热血沸腾起来。

“我……”他支支吾吾的迟疑说道:“我这次想亲亲你的嘴……”

虞幼棠笑着一眨眼睛:“你是拿准了我不会赶你出去,是不是?”

阮明志自作主张的挤蹭上前,当真探头过去,和虞幼棠嘴唇相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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