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32)

段珀很兴奋的抬起头,转向他又问道:“叔叔也同意了?”

段提沙实在是很想和儿子对话,所以只好忍痛暂停护肤,起身下床洗净了面孔。

这回再和儿子相对而坐了,他自己抬手摸着脸面,感觉是相当的不错:“他本来是不同意的,想你年纪小,一旦路上出了事,不知道怎样应付。不过我想这路上应该也不会有事——两百里的路途而已,接货的本滇少将又是我们的好朋友,再说还有启星给你做保镖。”

段珀见父亲那脸上亮光光的,就四脚着地的探头凑了上去,深深的嗅了一下:“爸爸,你好香啊——我知道是启星和我去,可我还想带上启明呢!”

段提沙侧过头来,和儿子贴了贴脸:“不要带启明。启明有他的事情要做,而且这兄弟两个碰在一起,总会生是非!”

段珀一歪身躺了下来,在段提沙面前长长的伸展了身体:“我制得住他们!他们听我的话!”

段提沙眼望着细条条的儿子,忽然想起了段珀小时候蜷缩在行军背包里的模样,而自己那时也还年轻得很呢!

对似水流年的回顾让他产生了一点伤感。低头把两只大手覆在了段珀的胸腹部,他低声喃喃道:“老虎,爸爸老啦!”

段珀看了他一眼,没觉得他老。

段提沙好像是对“衰老”这种现象深恶痛绝。把目光移向段珀那张白皙的面孔,他继续抱怨道:“没想到我也会老,老东西是多么令人讨厌啊!”

段珀这回做出了回应——是转把脸向段提沙,口中发出了一声很诧异的“呃?”。

段提沙认为有必要对儿子袒露一下自己的思想:“老虎,我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将军,是国民党军队里的将军——嗨呀,他那时候可真了不起,人既漂亮,又会打仗,杀人不眨眼,我看他就像看天神一样。可是后来呢?他忽然就老了,变成了一滩令人厌恶的烂泥。看了他那副德行,我简直要呕吐出来!”

段珀饶有兴味的侧过身来:“怎么会忽然就老了?”

段提沙一挥手:“天晓得!我都忘记了他是什么鬼样子了!”

“接下来呢?”

段提沙思索了一下:“最后他被我赶进山林里,大概是被野兽吃掉了。”

段珀这时就跪坐了起来,伸手去拥抱住段提沙,又拍了拍父亲的后背:“你不要担心,老了也没有关系的,我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你!”

段提沙把额头递到了段珀那单薄的肩膀上:“老虎,把你的年轻分给我一点吧!”

段提沙在房内慨叹良久,唠唠叨叨。段珀后来听得烦了,正好有佣人隔门禀告,说是冯参谋长来访;他便趁此时机岔开话题,拉扯着段提沙出了房门。

冯参谋长比段提沙还年长几岁,脸面没大变样,两鬓的短发可是有些斑白了。在楼下的客厅中见到段提沙,他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将军的皮肤……真是越来越好了!”

段提沙把眉毛蹙成八字:“冯先生,我想回到二十岁呢!哪怕是白手起家重来一次,我也不在乎!”

冯参谋长和段提沙相处了这许多年,早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听了这话他连连摆手,还是觉着不知怎样应答才好:“老虎都十八了,将军这个样子……刚刚好。”

这句马屁拍的十分失败,段提沙立刻以手捂脸,仰天长叹了一声。

冯参谋长知道段提沙一贯是神经兮兮的,所以当机立断的转移了谈话对象:“老虎,你这回要独自带领商队走一趟寮国了,这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沿途……”

段珀站在一旁,听出冯参谋长又要啰嗦不止了,当即在他面前扭了扭屁股:“我是大老虎,我什么都知道!”

这回冯参谋长也把眉毛下垂成了八字——这些年,尤其是近两年,段珀那言谈举止真是越来越像段提沙了!

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是他认为将军身上这些怪异特点,还是不要继承为好。可是这些话他也说不得,只能是眼看着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的变化。

在段提沙和冯参谋长商谈正事的空当里,段珀偷偷的溜了出来。随手抓来一名司机塞进汽车,他不言不语的直奔堪果村外,在一个小时后就抵达了张启明的所在地。

张启明所掌握的工厂,位于一片名叫帕莫山的丘陵地中。汽车沿着不易察觉的隐秘路标冲入长草密林,轻车熟路的就在那无路之处硬辨别出了前进的方向。最后汽车停在了一堆崩塌的山石面前,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山石后方探出头来,见来者是将军少爷,就收起枪支,又缩回了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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