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68)

浓密睫毛的阴影使他那双眼睛显得深邃幽黑,他心不在焉的望着前方,发现这些年来,自己好像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了!

爸爸是对的,他想,其实一切操守和原则都是狗屁,都是圈禁住人心的铁栅栏。该怎样就怎样、想怎样就怎样,自己太幼稚太愚蠢了,还是爸爸的思想通透。

段珀在十四岁时,对于人生十分迷茫,“坚守纯洁”这个信念成为了他的指路明灯;然而在五年后,指路明灯变成累赘,被他彻底的抛弃掉了。

段提沙一看到儿子就手痒。他并没有停顿对黑小子们的训导,可是两只脚却是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段珀。弯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光脊梁,他又深深低头嗅了嗅儿子那肌肤的气息,同时持续而铿锵的大讲傣语,丝毫不耽误正事。段珀捏了一块火腿,转过身向他递去,他一张嘴叼住了,起身面向黑小子们时,他依旧是说。

段提沙在演讲完毕后,就带着黑小子们走掉了。

段珀穿上了一身墨绿色的军装,因为觉得军帽那帽檐有些遮挡视线,所以他索性将其向后反戴上了,露出了雪白的大半个额头。跳上了自用的敞篷吉普车,他问身边的卫兵:“何建国呢?”

没等卫兵摇头,他又一挥手:“去把他找过来!”

卫兵领命而去。段珀坐正身体,舒舒服服的向后仰靠了过去,在微凉的风中闭目养神。

何建国到达的很快,由远及近走过来时他微微弯着腰,神情是一种茫然的惶恐,仿佛随时预备着眺望远方。

手足无措的停在车前,他双手下垂抓住长裤,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浅浅叹了一口气,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段珀一直觉着何建国相貌好看,所以即便对方畏缩成了这番模样,他瞧着也不厌恶。何建国叹气,他也叹气,叹完气后却是一笑。

伸手向对方招了一招,他很平和的呼唤道:“上来,我们去工厂。”

何建国的手臂紧贴身体,就这么抓着裤子走过来,姿态十分僵硬的上车坐在了段珀身边。

段珀把一边手肘架在了车门上,不再看他。前后几辆吉普车一起发动起来,向林中密处行驶而去。

在接下来的时日中,段珀不分昼夜的守在工厂里,企图提炼出纯度合格的四号海洛因。然而在经过了无数次试验之后,技术人员们还是失败了。

这时已然临近罂粟成熟的季节,段家军这一股子从缅甸流窜而来的强大力量也暂停扩张,转而奔向四方,开始着手收购生鸦片。

第38章 没意思

段珀站在工厂门口,对着何建国横抬起了左手。

何建国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米饭,饭上还堆着两片厚而油腻的牛肉。

然后段珀伸出右手,将一点白色粉末涂抹到了左手手背上。粉末十分洁白细腻,在他那指尖的揉搓下贴合皮肤,很快便消散于无形之中。

“这个就是坤沙那里流出来的产品,品质非常好,纯度非常高。”

说完这话,段珀转身从门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块油纸包裹着的方砖,对着何建国掂了掂:“这样一块海洛因砖,在清迈值五千多美元;从清迈运去香港,价格能涨到三十万港币。我们现在处处都需要钱,可是瞧你们制造出来的那些货色,还没有石粉干净!”

何建国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惭愧的望着段珀,同时手上不停,用一柄勺子快速的往嘴里送饭。

段珀看了他这熊样,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放下方砖后他用指尖点了对方的鼻子,口无遮拦的恨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么不去死啊?”

何建国麻木不仁的低下头,继续吃。

何建国现在,挺受罪。

他在中学校里的确是受过化学一科的教育,不过那都是很粗浅的知识,而且他当时学的也并不用心,早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将其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对于制造毒品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可是段珀偏偏还把他当成了个人才来高标准严要求。他平白无故的挨了许多臭骂和殴打,有一次他向对方解释,说自己是“非不为也,实不能也”结果段珀那边随即就扇过来一记大耳光:“去你妈的,放什么文绉绉的狗屁!”

那一巴掌打的很够劲,何建国晕头转向的捂住脸,差一点晕了过去。

放下空空如也的搪瓷缸子,何建国讪讪的低下头,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渍。其实他明显要比段珀高壮,不过因为怯懦,所以总是微微驼着背,满脸倒霉催的可怜模样。

“老虎到底算不算是我的好朋友呢?”他在心里偷偷的思忖:“他倒是给了我许多好吃好穿,不过打骂的也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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