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97)

他这大天使一样的父亲,怎么毫无预兆的就变成了魔鬼?

段珀那带着傻气的、直着喉咙发出的哭声,好像一把长锯,反复摩擦切割着段提沙的神经。

在今天之前,段珀的一滴眼泪就足以灼伤他的心,他爱这孩子爱的要发疯,简直恨不能把他活吞进肚子里去。可是当下,他眼看段珀伤心欲绝的哭泣流泪,却是冷酷的不言不动。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伤心欲绝,他已经提前把眼泪流干了。

段珀是个大嗓门,哭声响彻全楼。副官长和李先生闻声而来,隔着门板小心问道:“将军,老虎少爷怎么了?”

这一句询问触动了段提沙的心事,让他立刻发出了爆炸似的一声怒吼:“没你们的事,滚!”

门外的副官长和李先生相视一眼,虽然还不大相信是将军在打儿子,不过看这危险的势头,似乎还是识相撤退比较好——反正是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情,外人本也没资格过去指手画脚。

段提沙的怒吼似乎是惊吓到了段珀。他抽抽搭搭的深吸一口气,暂时把那哭声强咽了下去。

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眼前这个现实,不死心的走上前去,他伸手又要去抱段提沙:“爸爸……”

下一秒,他被段提沙推搡的一屁股坐在了冷硬地板上。

在极端的爱恨交织之中,段提沙伸手指向门外,嘶哑着声音低声道:“你给我滚!否则我掐死你!”

段珀的身心都没有受过如此折磨。忍无可忍的一跃而起,他冲上去狠推了段提沙一把:“爸爸,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大声喊道:“我是老虎啊!”

段提沙扬起手,一巴掌就把他抽倒在地。

然后他走过去打开房门,揪着段珀的耳朵把人硬拖了出去。

“滚!”他气喘吁吁的轻声道:“你给我滚!”

当房门轰然关上之后,在走廊内蛰伏已久的何建国蹑手蹑脚的跑了过来。

段珀光溜溜的躺在地上,已经被那记大耳光扇的头晕目眩。何建国摇撼了他的肩膀,见他蜷缩着只是喘气,就索性把他拦腰抱起来,贼一样的溜回了自己房中。

把段珀放到床上,他一边跑到浴室里浸湿毛巾,一边问道:“老虎,你和将军吵架了?”

段珀伏在床上,并不回答,只是喘气。

何建国心想将军父子的感情平时那么好,可一旦翻脸,这老子打儿子的手段也够厉害的。拿着湿毛巾走回来,他弯腰为段珀擦净了口鼻间的血渍,又把凉手捂在了对方那滚热通红的面颊上。

“老虎,你不要哭啦。”他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话来安稳对方:“你看杜师长,还把他的二儿子吊在树上用马鞭抽呢!”

这话显然是并不能起到任何安慰作用。段珀接过毛巾,满脸的擦了涕泪,然后就坐起来下了床。

从衣柜里翻出一身短裤衬衫穿了上,他趿着一双天蓝色的塑料拖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何建国不明所以的跟上问道:“老虎,你干什么去?”

段珀头也不回的发出粗砺声音:“我要去死,别跟着我!”

何建国在楼内蹿来蹿去,一会儿想要去找段提沙,可是胆量不足;一会儿想要去找副官长和李先生,可这两人却是已然结伴出门冶游。在四处求援无效后,他冲出去要追段珀——然而段珀也走的无影无踪了。

在何建国急的捶胸顿足之时,段珀沿着大街越走越远,直奔夜市场而去。

茫然的穿行在夜市场中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最后停在了套圈的摊子前——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回是玩不得了。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热闹,他继续前进。

他对这个城市还是很陌生的,所知道的地方也非常少。沿着车水马龙的人潮移动了脚步,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喜来登饭店门口。

“启星走了。”他想:“爸爸疯了。”

他在一种绝望的悲伤中赌起气来:“你让我滚,我就滚给你看!我当真死了,看你还疯不疯?打我,你竟然打我!”

想到这里他又落下泪来:“叔叔也死了,再没人对我好了!”

正在他心如刀割之时,忽然一辆豪华汽车鸣着喇叭开了过来,他在车灯光芒中转头望过去——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占了人家停车的位置,便后退两步让了开来。

汽车果然稳稳停在了那一处。车门开时,里面却是走下来一位熟人——彼得杨。

彼得杨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配着紫色衬衫和银色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皮鞋也亮的可以照人。眼看着车前这位衣衫不整的大男孩子,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惊讶神色:“哦……段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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