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伊塔卡(13)
--我们走吧,理查德哥哥。他搂住我的腰,好像是为了表现我们之间的亲昵。
我得意洋洋的弟弟,如今他是那位持着权杖的国王。他在享受自己的权力同时,也开始袒露出心里所压抑的感情。
--理查德哥哥,今晚,我要你。
他走进我的卧室,没有敲门。当时我刚洗完澡在擦拭着身体。
--你现在就可以要。
我脱下浴衣,走近他,勾住他强壮的脖子,吻他。
我已经不再惊奇这世上发生的任何事,当一个人在欺骗中长大之后,任何事,再也不值得惊奇。
放荡的腿,烂情的嘴,还有趋于死寂的眼。
我们如野兽一般紧紧缠在一起,没来由地互相亲吻甚至是啃咬。
在我心里凋谢的玫瑰,不知道是否在哭泣。
--理查德哥哥,我爱你。
我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是会心地微笑,然后在火热的欲浪里喘息。
一切结束在黎明前。淡薄的光冷清地徘徊在屋子里。
艾萨克偎依在我怀里,安详地沉睡。他已经不再是昨晚那只疯狂野兽,只是一个耽于幸福的孩子。
幸福,这不是真的。我们看见的,都不是真的。
不需要别的任何指责与解释,我认识到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连爱与恨都是。
音符,来自于黑白的琴键的音符。起伏,情绪波澜般高低的起伏。
月光。
我坐了起来,猛然发现,窗外的月亮周遭是一片晕黄。
月光。德彪西的月光,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一直传进我的屋子。
--怎么了?艾萨克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眼半睁着,染上了一泓淡金色的微光。他的声音里最初并不带过多的惊奇,接着那美妙的音乐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是克莱门特吗?
那个被我侵蚀了肉体的男孩。他的灵魂责令他的弹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吗?
我们一同去了养父的房间,门正虚掩着。
月光,象水一样轻柔的月光包围着我们的弟弟。
他专心致志地坐在钢琴前,我看不见他的手指飞扬。
--克莱门特,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低迷的音符,一个一个落入那片月光中,我似乎能看到水波荡漾时一圈一圈扩散开的涟漪。
他的灵魂,是如此宁静、和谐、美丽。
但是却搅扰着我不安的灵魂。
--克莱门特?!
我试图打断这让我感到强烈不安的琴声,于是,我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悠扬的琴声嘎然而止。
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我和艾萨克听到一声枪响。
琴键最后猛地一跃,残酷的声音久久回荡。
--理查德哥哥,我真想看看大家,看看你们的模样。一定是很可亲的吧?克莱门特从未对自己多蹇的命运而有过怨尤。当时,我们一大家子在夏夜的星空下乘凉,艾萨克高兴和弗兰克的教父玩着篮球,而养父则静静地看着他们,弗兰克似乎也是幸福的,他在数明亮的星星。
克莱门特是微笑着对我说出这些话的,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试图从指尖来认识我。
我从未看到谁的眼睛会比他的更清澄动人,不带一丝杂念。
他是未经采摘的花朵,是上天的赠礼,是我们的爱。
但是现在,他死了。
艾萨克不可置信地站在钢琴旁,看着他的弟弟头上开了一个血孔,白色的琴键还有明亮的月光都被染红了,还有地上那把银质的转轮手枪。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家。
我还记得弟弟说过的话,我还记得他的眼睛曾是那么美。
我玷污了这一切。
红色的血一直淌到我脚边,就象要为我染上罪孽。
月光。
凄迷的月光照临着孤独的我,就象曾经照临着我们一家人那样。
我痛哭了起来,比艾萨克更伤心,更痛苦。
克莱门特……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两眼发黑。
第十一章
弗兰克已经开始在毒药的侵蚀下丧失理智。
他成天在拘禁他的屋子里吼叫、挣扎,再也不是那个傲慢而矜持的绅士。
艾萨克去看他,更多是带着恨意。他以为是弗兰克造成了这一切,使他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去。
可他忘了,弗兰克也是他的亲人,或许是最后一个。
--你这个疯子!你看看你害了多少人吧?!你害了爸爸,现在还害了弟弟!你真是该死!
艾萨克不断地重复着"你真是该死"这句话,然后拾起了皮鞭向他的哥哥抽去。
弗兰克大概是真的疯了。
他没有躲闪,就那样让艾萨克抽打他。我一直没机会看清楚弗兰克的神情,他畏缩在墙角,象受伤野兽一样发出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