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49)

他看那人搂着不放手,干脆一推,潇潇洒洒地坐了起来:“你好好教,我也好好学。来,别愣着。”饲主像是打了鸡血那样,蹦蹦跳跳地从c黄上下来,穿衣洗脸洗漱洗漱,很快就精精神神地坐到桌前,把习题簿子全数摊开:“不就是考试嘛,我还能真怕了它不成。”

他们自从起来,几乎就没正眼看过我,我缩在被褥里,哀哀地叫了两声,见没人理我,又在毛毯上滚了两圈。

饲主也就算了,连饲主他姘头也是一个德性。只要两个人一对上,眼睛深处就会发出光来,满脸的笑,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甜话。我总听人说海枯石烂死去活来这才是爱,像他们这样一见面就犯傻,也许真的只是犯傻了。

我藏在c黄底下,等天黑了,那两个人睡熟了,我又偷偷地从c黄底下爬出来。我踩在他姘头的胸口,静静地打量他们,月色出奇的漂亮,他们傻乎乎的睡相被月光一照,仿佛真变成了挺拔的小橄榄树和香喷喷的小茉莉树。我把蹭得脏兮兮的猫爪子用力按在他姘头的脸上,小声嘀咕了几句,犯傻其实也挺好,你要好好对他。

不然就让你霸王别鸡鸡。

我想把故事就停在这里,永远长不大的饲主和永远犯傻的饲主姘头,可我只是猫,谁会听我的旨意。那年高考成绩一出来,教室办公室外面就挤满了查分的人,他姘头成绩考低了,饲主倒是发挥超常,每科的成绩都只差没批注上丰收喜庆。没过多久,考了差不多成绩的这两个人,果真收到了盖着同一个学校红章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天,饲主笑得像朵花,他冲进屋子里把我举得高高的,像抛皮球一样的四处乱抛,又被我箍得紧紧的走到哪里都揣着,像揣着宝宝的袋鼠他妈,要不就是海马他爸爸。他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富贵!小心肝宝贝蛋你是我的财神我的幸运星,你是我的摇钱树和聚宝盆!”他也有把我放在地上的时候,扔下我一个,自己跑到铁架c黄上不停地蹦躂:“上一个大学!一个大学!严维我太佩服你了,你就是个天才!”

他一边这样吼,一边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像个电风扇一样在头顶呼呼地舞着,一边蹦一边舞:“噢噢噢!噢噢噢!”他姥姥耳朵不好使,随他在一边胡闹,直到门外有门铃声的时候,饲主才赶紧从c黄上跳下来,胡乱套好衣服,用手理一理头发,然後才一路小跑去开门。

他姘头站在门外,一脸忐忑的问:“收到录取书了吗?”饲主故作矜持地点了一下头。他姘头显得更紧张了,压低了声音问:“维维,是什麽学校,跟我一样?”饲主佯装镇定地又点了一下头。

那人一下子激动地红了脸,死死地抓着饲主的手,直过了半天,才轻轻地吐出一句:“维维,真好,真好。”我看见饲主眼睛出奇地亮,脸上也罩着薄薄的一层红,脸上的表情却别别扭扭:“这有什麽,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他们躲躲闪闪地对望了一会,突然都扑上去搂成一团。那人把饲主微微举了起来,嘴里还在说:“真好。”幸亏周围没有人。我看见他姘头眼睛里面装满了不加掩饰的狂喜只差一步就会眼眶泛红,那块一直压在我心口的石头忽然一松,这两个傻乎乎的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英明神武用情至深,他那一刻只比我差一丁点。我信他是真喜欢,我不信的是老天爷的眼睛。

不是因为他们後来老了,而是这样相爱也不能到老。

那一天,我还像过去一样窝在纸箱里。箱子里堆了几件饲主穿旧了的衣服,衣服上全是饲主的味道。钻进衣服里做的梦,总梦见一棵棵树开满了透明的花。我睡醒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结满灰尘的灯罩悬挂在天花板上,灯泡从灯罩里挣脱出来,露出屁股上连的那一根电线,灯罩晃一下,我的心就跳一下。

我连滚带爬地攀上窗沿,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四处张望,那扇大铁门也是锁的,院子里长长短短地横着七八根铁丝,上面晾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风一吹,出奇地漂亮──只要太阳别下山,它一下山,那些明亮的颜色顷刻就暗了。我一直等在窗台上,一直没等到人。

饲主外婆回来的时候,看见我,浑浊的眼睛这才动了动,她有些困难地热好饭菜,一路端到矮桌上。我吃着放在桌子底下的鱼骨头,心里只想问她,饲主呢。我急得掏心掏肺睡不着觉,在屋子里胡乱地翻找,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只是要吓我,所以藏了起来。就藏在桶子里,衣柜里,要麽是门後头。我找了,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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