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场面太热烈了,所以当陆易初不经意地瞟到蓝平身后,看见那个很漂亮的女人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边在用手拨开她身边男人前额落下的头发并悄悄地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时,只是很漫不经心地想到了“趁火打劫”这个词。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热闹的地方,看见那个安静的笑容的刹那,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安静地笑着避开她的手指,安静地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腰,安静地抬起头看向这里。
再安静地凝住了眼中的快乐。
很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不那么强烈的心跳声。陆易初依然不经意地转回头,看着眼前快乐的人群,疑惑于他们的声音在自己耳中的消失。蝉鸣,鸟叫,安静的年幼的他的脸。
小易,我……
“哈哈哈哈!”洪水般的嘈杂涌入耳中。令人头晕目眩。
“咦?这不是那个谁吗?”廖彦的声音只是众多声音中的一个。
“你好。”透彻的清晰的音色也只是众多声音中的一个。
“那个谁?啊!吴晨!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吴晨嘛!”廖彦转回头,拉住陆易初,“你不是他那个铁哥们吴晨吗!”
吴晨微微一笑,朝陆易初点点头:“嗨。”
陆易初也点了点头。
嗨。
完
第20章
蓝平家的中饭很热闹,很丰盛。做出了二十多人份的口粮,也着实不简单。不过男人们的重点并非饭菜。喝酒,划拳。高中时从来不觉得有朝一日自己和同学们会这样的坐在一起,像所有的中年大叔那样,互相灌酒,不依不饶。
从餐桌一直喝到蓝平家对面新开的卡拉ok厅。一边喝一边唱。晚饭吃了k厅的自助餐,接着唱接着闹。女同学见此阵仗,大多先走了。倒伏在沙发上的男人们陆续也有人被搀扶着带走了。
那个人在吃过午饭就已经走了。带着他的漂亮的妻子。
陆易初是倒在沙发上的最后一人。廖彦在身旁早已经不省人事。
陆易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蓝平的家里,客人都已经不见了。包括廖彦。
蓝平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扶着头摇摇欲起的陆易初,倒了杯茶给他,说:“不知你家在哪儿,就没让我家老陈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陆易初站起来,晃了一下,又坐下了。
“别勉强了,等老陈回来,让他送你。”
门铃响了。
“这可不回来了。你等会儿。”蓝平去开门。
陆易初闭着眼睛,睁开的话,就是天旋地转。
“怎么是你啊?”门外的似乎不是她丈夫。
“小妙说她围巾放这儿了,我过来找找。”清晰透彻的声音。
“嘿,看什么事儿把她急的,不就个破围巾么,我还能私吞了不成?打个电话,明个儿一早给她送过去还不成?”蓝平笑着。
“说什么明个儿一大早就要去她小姨家,这不是赶不及了才让我来拿的么。”
京腔,浓厚的京腔。
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来得正好,正好把你这个老朋友送回家去。”蓝平指指沙发。
睁开眼,陆易初站起来:“不必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不到两秒,又坐下了。
“你这样,我可不放心你一人儿回去。”蓝平说,“嗨,你跟吴晨什么关系,还讲客气,真是的。”
吴晨站在那儿,只是对蓝平说:“成,反正顺路。”
蓝平搀扶着陆易初,把他们送到楼下。路边停着的那辆车是吴弘的大陆巡洋舰。不愿意买轿车的吴弘曾经解释过他买吉普车的动机:高一点,免得缩在里面不舒服。
拉开后座的门。陆易初坐了上去。吴晨坐上了驾驶座。
“慢走啊!”蓝平在车窗外朝他们挥挥手。
发动车子,平稳地开向前去。
沉默的来临是预料中的事情。
很冷,陆易初还是打开了车窗。冷风灌进来,脑袋比之前清醒了一些。
放音乐吧,他祈祷着。放了音乐,不说话也就有理由了。
可惜开车的人没有感应到他的祈祷。
陆易初看向窗外。如果在二十年前的话,此时的龙岩城应该是都在黑暗中的吧。小时候曾经在过年前被妈妈和姑姑带上去理发店烫头发,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半才回家。那个时候,街上一辆车也没有,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他们的呵欠在出了理发店那一刹那就消失了,兴奋地在沿河路的中央追打呼喊。
现在想一想,那种兴奋感应该是来源于朦胧的独占欲。天真地以为城市是他们的了。哪怕只是那么几分钟。
可是长大以后,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恐惧必定要大于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