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24)

林溪的钱,他特意地给她留了几百,剩下的,估计这两天交完欠款,也差不多了。

关键的情况是,他不能向任何人解释他为什么需要钱。就算可以解释,估计也不会有人同情。

张咸右站在寝室电话前,一筹莫展。

又到了不能不去病房的时候了。

林溪今天已经是术后第五天了,昨天通气了,可以进食流食。尿管和引流管昨天拔了。她也可以下床走走,自己去上厕所了。因为是流食,张咸右在三餐前需要在寝室里熬一点汤--锅是向赵君鹏借的,或者榨一点果汁--榨汁机是向洪松借的。

今天买回一些食物的材料后,便只剩下十块钱了。

果汁机的声音轰鸣地响着,停下来以后,耳朵还震得发慌。

张咸右装好那些汤汤水水,挎上自己的包,出了门。

一系七年制在这一年没有考试的事情忽然变成了谣言。病房里陪着林溪的萧申在张咸右进来的时候正在和林溪说这件事。

“那什么时候考?”林溪的脸色很白,和之前的异位妊娠破裂有关系,因为开腹以后没有再继续出血,当时就没有输血。血色素只有八克的话,没那么快升上去的。

“九月份吧。你们这个学期的课不是上到8月5号吗?听说六号开始上下学期的课,九月份要考这学期的内容。”萧申说。

“九月份就要考?”张咸右又问了一遍。

“是啊,我也听不太详细。就听见乔信气冲冲叫了几句,后来问他就垂头丧气爱理不理的。估计郁闷到了。”嘴上这样说,萧申的表情却在偷笑。

那是因为之前萧申因为考试郁闷的时候,那家伙不知说了多少风凉话。

“乔信也会郁闷啊?”林溪的印象中,乔信就是个天然傻冒,吃喝玩乐,完全不识愁滋味。她一直认为洪松他们叫他“傻B大哥”就是因为这个。

“你不了解他。那个傻瓜不高兴了嘴就像蚌壳一样,除了‘嗯’什么都不会说了,像个便秘的似的,真受不了。”萧申积怨已久。

林溪嘿嘿笑起来。

张咸右把榨好的果汁递到林溪面前。林溪接过果汁,开始慢慢儿喝。

“啧啧,我们家那个傻瓜,要有你们家这个一半体贴,我就要去烧香拜佛了。”萧申羡慕道。

“哪呢。人人有人人的优点。”林溪安慰着萧申。只是不那么真心诚意。

“你回去吃饭吧,他来了就行了。”林溪对着萧申说,“你那么忙,就别老往我这儿跑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啊。”

萧申回去了。林溪喝完果汁,抬头看着床边坐着的张咸右,问:“你吃了吗?”

“吃了。”只有十块钱,他不敢吃。

林溪说:“我现在没什么事儿了,你要是没事,一会儿先回去吧,不是要考试了吗?”

“行,我有分寸。”

约莫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张咸右陪着林溪去了厕所,给她擦了擦身子。

他在蹲下身子擦林溪的腿的时候,听见他的女朋友说:“对不起。”

张咸右抬起头。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捂着嘴,怎么也停不下来。

张咸右站起来,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对张咸右而言,不论女人多么的女人多么的麻烦,多么的小气,多么的难以理解,甚或做了多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事情,女人始终是弱者。她们不论有多么高的学历,找工作永远比男人要难。婚前性行为了,世人不会责骂男人,只会怪罪她们。她们每个月有一次男人永远不用经历的不适,甚至疼痛到不能不去看病;她们要嫁给男人,在没有需求的时候满足男人的性欲;她们要忍受男人在她们体内留下的受精卵,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受期待;就算是怀了个受期待孩子,不知会不会造成异位妊娠,会不会造成葡萄胎;就算是个正常的怀孕,也会有长达十个月男人无法想像的负担,哪怕是妊高症,心肌病,狼疮,一样也没有找上门,在分娩时还是有可能胎盘早破,难产,产后出血,感染。而男人,一辈子不会有这样的风险--尽管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女共同的东西。然后她们要花比男人更多的力气照顾孩子和家庭,哪怕这件事让她们怎样的力不从心。

现代医学没有普及的时候,生孩子等同于鬼门关。即便是今天,全世界每十个产妇中,就有一个要在生产过程中死亡。在妇产科实习了接近两个月的张咸右,已经很明白这些了。

张咸右的肠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之后,林溪发现了这个事实。

“你还没吃饭?”林溪收起眼泪,问。

“刚才还不饿。”张咸右冲了一下那条毛巾。拧干,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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