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35)

肖贵再不料眼前这少年当真有几分本事,不由刮目相看,道:「听小哥儿这口音该是外乡人氏,籍贯何方?今年多大了?」

「祖籍荆州,过了年便十六了。」

「如何进京来了?家里还有何人?」

「爹爹没了,家道中落,便和哥哥一道来京里谋生。」

「可受得了苦?」

「又不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少爷,有甚受不得。」

「明日可能来做活?」

「能。」

肖贵笑眯眯道:「那好,来了便先去药库帮忙,每日管一顿饭,头一年每月月钱八百文,逢节时另有赏钱和节礼,年下再发一套新衣。待日后做得好了,月钱自然更多。」

谢霖不料今日既得了银子又赚了份差事,心下喜滋滋的,同掌柜的道过谢,一路哼着小曲往成衣铺子去。

第九章

谢霖脚步轻快地到成衣铺子取了东西,便要回家,才迈出几步,忽地想起家中只剩了些萝卜白菘,眼看谢苇不日就要出门,怎的也得在出门前吃顿像样些的饭食,正好现下怀里还有几个铜板,不如去买只鸡,晚上回家炖了,吃肉喝汤,一举两得。这般想着,脚步一转,便往卖活禽的坊市走。走到街东口,刚要向右转,迎面撞见一队车马,当先几辆车俱是高头大马拉着,朱轮华盖,车厢四角垂坠着珠缨流苏等物,后面跟着的车驾上拉着大箱小笼,粗粗一数,足有二三十辆,乌压压占了半条街去。

此时临近晌午,街上行人极多,见了这等排场,便都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看热闹,把往坊市去的路也给堵了,谢霖过不去,便也在一旁站在,待车队从眼前驶过,蓦地发现车厢等处刻着的「蒋」字,算一算日子,蒋晨峰一家与自己前后脚北上京城,可不正是这些日子到京,且这车队是打南面过来,想是刚从宣化门进来,登时心下一沉,也没心思去买鸡了,缀在车队后头,跟着便向北走。

京城繁华,街上人群川流不息,这一队车马便不敢驶得太快,谢霖甩开步子,倒也跟得上。如此穿过大半个京城,直走到了东城一条街上,才见车马拐了进去,到得正中一户人家,停了下来。不多时,自当先一辆车中下来一名男子,约莫四旬年纪,锦衣玉带,洵洵儒雅中又带一丝英气,站在府门之前,守在门前的小厮看见来人,登时迎上前去。紧接着,府门大开,便有人进去通传。

谢霖贴着墙根站在街角处暗暗观望,见那朱漆大门上一副黑底漆金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勇毅侯府」,已知自己找对人家了,再看见门前这人,笃定便是蒋晨峰,一腔愤恨撕心挠肺般翻滚不休,终是狠狠压了下来,只死死盯着这杀父之仇。

不多时,车上又下来几人,侯府中亦迎出一众人来,热热闹闹地进了府,又有数十仆役出来,帮着卸下车马上的箱笼。

谢霖满腹心绪,直勾勾看着这一番忙碌,直待那箱笼卸完,车马入院,府门关闭,方转身回家。

他这一番尾随盯视足有个多时辰,待到了家门口,才想起鸡还没买,却也没心思再去一趟坊市,推门进院,见谢苇已经回来,正在院中打拳,一举手一投足尽是剽悍矫健。

谢苇见他回来,收住拳势,问:「怎的这时辰才回来,晌午饭可吃了?」

谢霖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忽地回过神,不欲谢苇担心,忙又点点头。

谢苇见他神色不大对头,一挑眉,走过来,「怎的了,可是有事?」

谢霖强打精神,挤出一抹笑来,「有,好事。」

拉着谢苇进了屋,自怀中掏出两只银锭来,「看。」

谢苇拿过来轻轻一捏,便在银锭上捏出两只手印,便知是足银无疑,问道,「哪儿来的?」

谢霖把用麝香换钱,并在济世堂寻了份活计的事一道说了,说完,把两锭银子收进柜子最底下,用昨日新买的一只铜锁锁了,钥匙收进怀中。拾掇完,打开包袱,又把新买的棉衣、裤子并靴子一件件展开与谢苇看,「这棉衣用的棉花俱是今年的新棉,布料也厚实,这靴底里夹了皮子,结实得很,快些试试。」

一面说,一面推着谢苇坐到炕沿,扒下他脚上旧鞋,递上新靴子。

谢苇接过来套在脚上,下地走了走,笑道:「正合脚。」

谢霖便催着他把棉衣和裤子也换上。

谢苇不急着换,只问,「怎的只买了一身,你的呢?」

谢霖晓得他要问,不慌不忙道:「我又不似你要去外头顶风冒雪的赶路,穿恁厚作甚。药堂这份活计,多是在屋里头做事,能冷到哪儿去,我今日去他堂里,那屋子生了好几只炭盆,人又多,只穿件夹袄,还得热出汗来。再者,掌柜的说了,年下的时候主家还给伙计一人做身新衣。这大冬天的,那衣服也必是厚实的,我现下自己掏钱买了,岂不亏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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