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4)

江苇少说也有一天一夜不曾进食,早饿得狠了,如风卷残云,一碗粥并一块米糕顷刻下肚,吃相竟也不觉难看。那粥熬得浓稠,米糕软糯,十分香甜,江苇吃得意犹未尽,却不好意思再要,便停了箸。

这时莫霖还剩了半碗粥不曾吃完,见他似还未吃饱,便放下筷子又去厨下端了四五只烧卖并一碟咸菜上来,「我爹怕你刚醒来没胃口,早饭便不曾多做,这烧卖是昨日晚饭剩下的,你先吃着。」

说罢又问,「你可会做饭?」

江苇一愣,想了想,「许是会罢,说不好,待晌午我去厨下帮忙,试着做罢。」

莫霖道:「我爹做饭是一把好手,可前头生意忙,便也顾不上了,每日只早上做一顿,要不便去街上买些来吃,晌午和晚上都是请了隔壁陈家婶子来做。陈家婶子手艺不错,就是喜欢放盐,咸得很。你若是会做,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会,那便好生学学,日后家里一日三餐你都做起来,也省了我爹再单给陈婶一份工钱。还有,我爹好干净,前堂和后院每日必得打扫一遍,前边有伙计于旺打理,这后院便归你啦。晚上前堂得有人值夜,防备有那急病求医的,于旺有家口,干不来这活儿,我爹早便想着再请个人了,正好,你既来了,回头给你预备卷铺盖,晚上在前堂里睡就是,两张春凳一拼便是张床。」

他自作主张安排下去一堆活计,江苇也不因他年纪小便不当回事,一面吃饭,一面点点头,「晓得了。」

吃完饭,江苇不待吩咐,已收拾起盘碗端去厨房洗刷,一会儿拿了两只水桶出来,「缸里没水了,去哪里打?」

莫霖吃饱喝足,正想着去哪里做耍,伸手一指院子后门,「从这里出去,后巷东头有一口井。」随后又道:「你伤还未全好,先养几天,不必急着做这等力气活儿。」

江苇道:「醒来时只觉头晕,待恩公施过针后,便好多了,眼下除了想不起来,别的也没觉出甚么不适,想来原本也不是甚么娇贵之人,不过做些活计,累不着甚么。」

莫霖看他此刻脸色确实与常人无异,暗道这人底子当真不错,康复得也快,便不再拦着,忽地又想起担水的扁担昨日给邻居借去了,忙道:「等等,我去找扁担给你。」

江苇道:「不用。」一手一只水桶,拎着便走了。

莫霖一时无事可做,跟在后面,看江苇利索地打满了两桶水,两臂平伸,稳稳当当提了起来,一路回来,一滴水也没撒,不由赞叹,「看你没比我大几岁,不想这般有力气。」

来回几次,水缸便满了,接着便拾起扫帚打扫院子,随后又将灶房旁的一堆硬柴劈成小段码放整齐,不到晌午,已是收拾停当。

莫霖看他干活儿既快又细致,不禁十分满意,待晌午陈婶过来做饭,特意嘱咐,「婶子,米饭多蒸些,这是我家新来的伙计,干了半日力气活,需得多吃些。」

陈婶眯眼一乐,「好。」待见了江苇,又赞一句,「好俊的小哥儿。」挽了袖子开始淘米。

江苇见她提来的篮子里放着几样新鲜菜蔬,指着几个茄子问道:「这茄子是拌茄泥还是烧着吃?」

莫霖最喜素炒茄丝,忙道:「炒着吃。」

江苇拿起茄子洗净,放到案板上,手执菜刀,去蒂,剖半,切片,再切成细丝,手起刀落,齐刷刷一排细细的茄丝便堆到了案板上,陈婶把米下了锅,回过头看,惊呼道:「小哥儿这刀工可真不赖。」

江苇切了茄子再切豆角、肉丝,旺火猛炒,倒把正经来做饭的陈婶晾到了一边,待两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出锅,端到莫霖跟前,「我应是会做饭的。」

莫霖抢先夹了一筷子,尝完了撒丫子跑去前堂跟莫恒道:「爹爹,咱们可捞上个宝,这江苇样样活计都会做,菜炒得尤其好。回头便把陈婶辞了罢,也免得她总昧咱的菜钱。」

莫恒忙着炮制药材,随口道:「你看着办,不过需好生与陈婶说,莫伤了邻里和气。」

莫霖转头便去打发了陈婶,吃过午饭,寻出自己不用的一套旧铺盖,莫恒又给了他两个钱,领着江苇去成衣铺子买了套换洗衣裳。

忙忙碌碌便到了晚上,江苇做好了晚饭端上来。他是落难在此,并非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莫氏父子也不与他讲究甚上下之别,三人便一道用了晚饭。待到放下筷子,莫恒掏出一瓶新配的丸药来,「你后脑瘀伤未去,这是瓶活血化瘀养心安神的丸药,每日早晚各三丸,先吃上半个月,待你伤势痊愈,说不得便能想起些甚么,莫心急,咱们慢慢治就是。」

江苇双手接过,「多谢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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