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59)

这胡七山于江南之时便曾败于这一招斩龙手之下,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事隔多年,又败一场,怎能不胆战心惊,见谢苇并无追究之意,当下再不耽搁,手一挥,带着众喽啰顷刻间逃了个一干二净,留下一地贼寇尸首。

经此一战,四海镖局亦死了四个趟子手,余下众人除谢苇、段行武数人外,均受了伤。魏少光领着伤势不重的几名镖师查验镖车、银箱,将被砍断的绳索重新扎好,段行武亦忙着给众人上药裹伤,又将死了的几个趟子手安置在车上,预备到了前方阳泉县再买棺木安葬。

忙活完,天色已然不早,一行人将拦路的两根木栅子挪开,紧赶慢赶,方于日落前进了阳泉县城。

因镖车上载着尸身,一行人先去县衙报了官。那县太爷早知自家辖下盗匪横行,奈何衙门里不过七八名衙役,哪里敢上山剿匪,不过着令仵作写了尸格,出份文书罢了。

魏少光拿着文书去棺材铺买了四具棺材,安置好尸身,又拿了几两银子与棺材铺老板,说好暂且安放几日,待从龙城回来再行运走。余下人便先去了客栈休整。

到了客栈,段行武包下间院子,命人将银箱自车上卸下,堆入一间大屋中,与聂大海商议一番,定下今夜守镖一事,便命余人各去休息。

这一日,众人惊魂甫定,均是疲累不堪,守镖之事自然只得着落在谢苇与段行武身上。两人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便在摞好的银箱之上只铺了一床被褥。

谢苇年轻体健,并不觉如何疲累,段行武便也不与他客气,先行躺下,却又一时睡不着,想起今日胡七山惊惧之色,忍不住道:「当日谢兄弟前来镖局,我同大哥便觉你身手不凡,定是名门子弟无疑,却不想竟是出自神兵谷。以你这般身份来历,却于四海镖局做个小小镖师,当真是屈就得狠了。不过唯因如此,今日才能托你之福,保全这上下几十条人命。愚兄也不跟你说甚客套话,日后兄弟但有难处,有用得着愚兄的地方,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

谢苇盘坐在两只银箱上,正欲吐息打坐,闻言一怔,试探问道:「段兄也晓得神兵谷?」

段行武被这一问勾起谈性,翻身坐起,道:「武林中人谁不晓得神兵谷大名。昔年哥舒谷主名满天下,独步武林,无人能敌,教导出的弟子也各个不俗,据传昔年镇守哀牢关,大败北燕的安王便是其门下之徒,只不知真假罢了。倒是如今的云澄心云谷主,得了哥舒谷主衣钵,一身绝学,便连武当、少林两派宗师都要礼敬有加,尊称一声老前辈。似我等末学后进,无不心向往之。」

谢苇一字一句听得极是仔细,奈何脑海中始终空荡荡记不起分毫,只好再问:「段兄可见过神兵谷中门人?」

段行武一拍大腿,「便是无缘得见,这才引为平生憾事。想当初愚兄学艺初成,也曾四处游历,数次向人打听神兵谷所在,意欲上门拜访,想着便不能得见云谷主他老人家,能与门下弟子切磋一番也是幸事。只是神兵谷历来行踪隐秘,非其门人弟子,旁人竟不能知晓其所在。天长日久,便也只得撂下。谁成想兄弟你竟是此门中人。如今愚兄见了你,这憾事才算没了。」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谢苇本拟向他打听神兵谷详情,也好寻访过去,一探自己身世,谁知听段行武说了半天,才知这神兵谷竟是个只闻其名的地方,不由得一阵失落。

段行武见他不再言语,只当他恪于门规,不便多言,倒也不以为意,闲谈几句,便即睡下,不一时便入了梦乡。

谢苇却是心绪烦乱,呆坐足有移时,方收摄心神,凝神守一,吐纳起来。

翌日,一行人整顿好镖车银箱,重又上路,不过两日便安安稳稳到了龙城。这一路上,聂大海等人无不对谢苇亲热有加,底下的趟子手亦越发恭敬,四海镖局上下直将其当成个镇局之宝。谢苇晓得众人除了感激之心,兼且还为着「神兵谷」三字,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无奈一笑。

在龙城向通源钱庄总号交付了镖银,四海镖局这一趟镖便算是走完了,一行人打道回京。谢苇心中于「神兵谷」三字耿耿于怀,又不欲叫人看出端倪,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却是一有时机便装作不经意似向聂大海等人探听,意图自零言碎语中寻些蛛丝马迹,不料聂大海、魏少光等俱是同段行武般只闻其名,方升起的一丝希冀又渐渐灭了下去。

这一行人抵京之时,已是腊月,此行折损了数条人命,聂大海遂决定年前不再接镖,只将诸人跟镖的辛苦银子发了下去,嘱咐回家好生养伤歇息,又与那四名趟子手的家眷送了安家银子,另予一笔银钱安葬,操持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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