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7)

莫霖登时转嗔为喜,「看你说的,哪儿能呢。」

「那好,便从明日起,每日晚饭后,先同我扎上一炷香的马步,再从简单拳脚学起。」

「好嘞,便这么说定了。」

莫霖虽说贪耍了些,对喜好之事,倒也舍得下功夫,翌日用过晚饭果然来找江苇习武。两人将前堂门窗关严了,一个练一个教。

不几日,莫恒便知道了,追问两句。江苇不欲欺瞒,如实说了,「霖哥儿根骨倒是不坏,脑子也活络,一教便会,就是吃不得苦,且入门也晚了,学不出甚么名堂,我也教不得甚么高深功夫,不过学个一招两式,防身健体,能对付得几个地痞无赖罢了。」

莫恒便放了心,道:「身负本领之人,往往自视过高,视律法如无物,单凭一己喜恶行事,便易惹下祸来,是以才有侠以武犯禁之说,霖儿这性子,虽不是个惹是生非的,只是要他谨言慎行循规蹈矩,那也不大容易,顶好如你所说,强身罢了。再说如今乃是太平盛世,想来也用不大着这等功夫罢。」

念叨完,便撂开手不再过问。

江苇原还觉得莫霖娇生惯养,说不得学个一两月便丢下了,孰料莫霖练出兴致来,这一学便到了来年入夏,一套拳法已习得了一小半去,虽在江苇眼中不过是花拳绣腿般的皮毛,然莫霖身子骨却眼见的结实起来,不复同龄少年般的孱弱,虽则骨架子尚还偏小,但肌理紧致,骨肉匀停,且行止中自然而然带了股英气。他本就生得浓睫大眼白皙秀致,这下更添气韵,引得一条街上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时不常便来妙春堂门口转悠,把莫恒逗得哭笑不得。

这一日,正逢端午,沔阳城中家家户户门外挂了艾草驱邪避秽。沔阳旧俗,每逢端午,必要在汉江上赛龙舟做耍,因着这几年接连风调雨顺,今年过节,沔阳知府特意拨出银两来充作彩头助兴,是以这龙舟赛比往年格外热闹些,沔阳城中的百姓十之七八都去看热闹,学中也放了假,莫恒一大早便带着莫霖并江苇去了江边,看过龙舟,又去观赏百戏,直待日落方回。晚上,江苇将大早上包好的粽子拿去煮了端上桌,莫恒又捧出壶雄黄酒,三人分饮,算是过节。

莫霖年纪小,两杯酒下肚便觉头晕,也忘了练武,好歹填饱肚子便去睡了。这一躺下便直入梦中,一忽儿梦到前街陈记杂货铺家的二闺女含羞带怯地给自己递个香囊,一忽儿梦见对门刘大哥新娶进门的媳妇挺着鼓囊囊一对胸脯笑眯眯地凑过来耳语嬉笑,种种绮丽荒诞,莫可言明。如此梦境纷乱直到寅末,突地醒来,初时还有些迷迷怔怔,待一翻身,始觉出裆下一阵湿凉滑腻,伸手一摸,惊得腾一下坐起,掀开被子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尿床,好一会儿才记起《黄帝内经》上所书,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登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泄精了,一时又惊又羞,忙起来翻出干净衣服换了,拎着换下的亵裤,悄没声地开门出来,到灶房自缸中舀水出来搓洗。

此时天际已经发白,莫恒被邻家鸡鸣声叫醒,披衣起床去如厕,才一出门,便见莫霖蹲在灶房边上洗衣服。平日里家中衣服多是莫恒同江苇清洗,莫霖惫懒,能躲就躲,少见他这般勤快,莫恒不由纳罕,走到近前问,「你这是干甚么呢?」

莫霖正要将亵裤往衣竿上晾,不提防给惊了一跳,手一松,啪唧掉在了地上,不由怨道:「爹你走路出点声儿成不,大清早的吓死个人。」

莫恒捡起一看,竟是条亵裤,再看一眼儿子脸色,他是过来人,还有甚么不明白的,登时便笑出声来,「儿子,你这是长大了啊。」

莫霖气急败坏地夺过来,「笑甚么笑,有甚么好笑的。男人不都有这一遭么。」

重又涮洗干净,顶着一张大红脸晾上。

便在这时,江苇也起床出门来扫地,见父子两个均在院中站着,十分奇怪,「今儿个怎的都起得这么早?」抬头一看竹竿上晾着条新洗的亵裤,脱口便打趣道:「霖哥儿尿床了?」

莫霖登时气得大骂,「你才尿床呢!」蹬蹬蹬跑回屋里,砰地一声把门拍上,没动静了。

江苇不料一句玩笑话惹得莫霖这般大火气,又惊又疑地看向莫恒,便见莫恒已笑得直不起腰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在心里嘀咕:这爷儿俩今儿个是吃错药了?

莫霖给父亲和江苇撞见这样大一个笑话,不由又羞又恼,好几天都躲着两人,每日起来早早便去学里,早饭、中饭胡乱在街上吃些油条、汤粉作数,晚上回来便关进自己屋里,饿了啃些点心饱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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