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泉笑了。
最後,他们才去坐了旋转木马。
因为,之前满满地都是小孩子,排著队。操作员也不可能让他们坐上去。
一直到人潮比较少的时候,贺泉突然拉著他,不知和操作员说了什麽。然後,音乐响起,贺泉将他扶了起来,做到一匹白色的马上。夏允目差点叫了起来,贺泉却扶著他,不让他下来。
他们坐了两次。
贺泉还让一个外国游客给他们拍了张照。
这是贺泉和他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的照片。
贺泉工作的时间不一定。
有时候,会突然接一通电话,就不见人影。
夏允目提了些钱,那是他自己的钱,然後去坐著公车,到了商场。夏允目记得,再过六天就是贺泉的生日──贺泉没和他说过,他记得杂志上有写。
夏允目总想著,要送贺泉什麽东西。
但是,贺泉似乎什麽都不缺。
夏允目逛了一天,最後却停在一个手机专柜前面。上头摆设著一个刚出品的新式情侣手机,设计很简单独到,平实中却不失高雅。夏允目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贺泉。
这对手机的号码也很凑巧,尾数一个是33,另一个是44──生生世世。
专柜小姐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给夏允目介绍了手机的功能,又很积极地教夏允目怎麽操作一些特殊功能,弄得夏允目面红耳赤,最後又去把存折里大半的钱都提了出来,买了那对手机。
因为是新上市,价钱果然很吓人。
但是,夏允目知道,这一对手机即便是买十个加起来,还不足贺泉手上的那一款。
他买了,悄悄地放在床底。
他还是希望,贺泉能收下。
生生世世,那是夏允目一辈子的梦。
秦蓝走进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才刚走。
夏允目的眼神有些空洞,瞧见秦蓝的时候,闪烁了一下,他的手上还吊著点滴,露出的手臂一块块的青紫,看起来很恐怖。
秦蓝什麽也没说,只是慢慢地上下打量夏允目,他似乎吓到了。
夏允目的眼睛微微睁著,露出的脖子瘦得几乎可以看到筋脉,看过去很无力、很脆弱。
秦蓝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有些失神。一直到夏允目轻轻发出咳嗽的时候,才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想给夏允目倒了一杯水。茶壶里的水是空的,秦蓝皱了皱眉头。
病房里的空气让人很不舒服。
太空洞。
就和床上的夏允目一样。
夏允目看了看秦蓝,似乎有些不安地微微蜷缩身体,他的头发脱落了些,有些稀疏,身上带著一股异味,那是浓重的药味,还掺杂著一些腐烂的气息。
秦蓝突然很难受,本来想好的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夏允目会变成这样。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麽接近死亡的人。
他再坐下来的时候,夏允目的唇动了动,声音很沙哑,似乎已经很久没说话一样,发出了几个音节。
秦蓝听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夏允目问的是贺泉的事情。
秦蓝揪了揪手指。
他说:“贺泉现在过得很好。”
夏允目轻轻地眨眼,然後,轻轻地点头,嘴角似乎也是轻轻地勾了起来。
秦蓝顿了顿,看著夏允目。
“贺泉和韩祺会在荷兰结婚。”
下午的风很凉。
吹进了病房,拂过夏允目的发丝。
秦蓝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夏允目躺在病床上,瘦得和树丫子一样。
其实,夏允目和贺泉早只是两年前的事情。
两年前,就完了。
他一直都知道夏允目病了,这医药费也是他资助的,只不过,他从来没看过夏允目。他本能地把所有有关这个人的事情,排除在生活外。
夏允目,本来就是一个意外。
不该存在的意外。
贺泉出国前,有交代过他照顾这个人。
秦蓝承认,他并没有很好地去执行。
夏允目,本来就是一个肮脏的人。
他想不透,贺泉为什麽这麽在意这个人。
要不是院方突然给他来了一个电话,他也不会来。
白血病末期。
秦蓝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夏允目快死了。
贺泉现在和韩祺过得好好的,他不希望夏允目再去叨扰他们。
秦蓝和贺泉都是大家族的人。贺泉是走正路的,秦蓝就和他家一样,玩的是地下的事业,这两年他接管了家里的事业,把酒吧让了出去。或许是因为两年前的事情,所以当院方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男妓在玩什麽花样。
只是,他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一个星期过後,秦蓝又去看夏允目。
夏允目这一次受到的照顾不错,至少床边的几案上,还放了一些削好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