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自家中来(70)

陈霁浑身都疼,尤其是被掐了许久的脖子,她看不到自己脖子上青黑的掐痕有多可怕,她睁着眼盯住青狐的脸许久,一缕白发滑落到她眼前,她困惑地皱起眉,不自觉想要伸手去抓,却难过地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青狐低下头,冰凉的鼻尖颤抖地触上陈霁温暖的脸颊,他胆战心惊地将她搂紧,喃喃细声地念,“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陈霁想回答他一声“没关系”,可是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一吸气,就是火烧一般的烈焰灼痛,她睁大眼,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着,这种悲伤比起长大后第一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还要心痛,她很想摸摸青狐那张白到吓人的脸,也很想握住他颤抖流血的手告诉他自己没有关系,可现在的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呼吸,活死人一般。

这辈子,除了让这个人为自己心疼为自己难过外,她到底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死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自责难过到恨不得替她受伤替她去死?

一定会的。

他就是这么喜欢自己的啊。

喜欢到愿意拿整个生命来交换她的下一个二十年。

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与她的泪缠绵交融,汇成唯一的一道泪痕,滚烫着她的身心,最终落下两颊。

“哈哈哈!你终于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魅的笑声凄厉刺耳,一阵阵回旋在不知道尽头在何方的白色幻境里,“你还是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青狐!你的自尊呢?你为了她竟然甘愿做到这一步!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站在青狐陈霁身后的叶三十五惊讶地看向近在咫尺却再没攻过来的魅,她的眼已经变成了血红,在说出每一个字时都愤怒地瞪大,像两粒鲜血淋淋的红宝石,璀璨耀眼,却也哀婉到恐怖。

刺蘼面对发疯的魅,忽然起了怜悯之心,“你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魅嘶声尖叫,“我的命是他给我的,我是为他而生的魅!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他!”

“你说什么?”刺蘼惊愕地看向魅与青狐。

林岳白站在刺蘼身后,小声地问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魅是没有形体的,他们是自然界里特殊的妖,无父无母,无源无根,他们的诞生依靠的从来都是某些强烈的执念,这种执念看似无形,却能被自然吸收,天长日久逐渐形成力量,而魅便是在这种精神力量里孕育而出的妖,他们以精神为食,以执念为生。”刺蘼明黄缎带上的两道柳眉紧紧皱着,“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孕育出这一只魅的那股强大精神力量,应该来自于……”

“我。”青狐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魅。

魅血红色的两只眼突然落下两行湿冷冷的泪,她痴傻傻地凝望青狐,哽咽道:“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忘记呢?”青狐看着魅,低声叹道:“你是由我而生,你是我被关在陈家祖宅的那些年里对自由的渴望与对寂寞的恐惧幻化而出的妖……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陈家祖宅很大,曾经盛极一时,也曾经荒无人烟,青狐在这座大到连虫声都听不真切的老宅里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的脚不曾踏出屋外一步,对外头天空的唯一向往,只能通过狭小的天井来望见。

在那些旧时时光里,他喜欢保持小狐狸的模样,在空落落的大宅子里随处找一个角落,蜷缩而起,便可以睡上几天几夜。

他是只千年难遇的青丘九尾狐,他不过是住在家中便可为这个家族带来凡人难以企及的富贵荣华,他的一个气息便能换得命运的波动,更何况那些压抑许久的寂寞与渴望,又怎能不成为路边虚无之物凝聚自身的温床。

只因为他是青狐。

魅垂下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般呜咽出声,“从我出生开始,我便一直守望你,你的寂寞是我成长的土壤,你越寂寞,我成长得越快,我每天看着自己不停壮大的身体,心里都在想,慢一点,慢一点,不要这么寂寞,求求你不要这么难过!我宁愿我永远长不大,也不希望你就此孤独下去……有一天,我看到你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家,我高兴地哭了,我心里想,你终于可以自由了,再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什么了……可是……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倒宁愿你还被关在那栋阴森森的宅子里,谁也不见……”她哽咽地说不下去,只能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的脸。

“唉……”一声沉重沙哑的叹息从青狐怀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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