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汉拿(33)

叶贤静了静,说道:“叶忘哥那边,我不会替你隐瞒,到时候雷霆震怒,我和叶净都帮不了你,你带着他,自己小心点。”

叶海看着前方弟弟黑亮的两只眼,心下清明,于是嘴角上扬。

叶贤大为窘迫,“笑什么?”

叶海赶紧摇头,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良行为,现下是做不得的。

叶贤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转回身子斜靠在床上,不搭理自己的哥哥。

车子拐下高速不久后,穿梭过一片简陋的居民区,视野逐渐开阔,终于停在一处人迹罕至的码头。

叶海下车,刚才还隐约飘渺的大海此刻全景呈现在自己眼前,这是无论见了几次都必定要为之震撼的壮景。

海风凌厉而艰涩,刮在脸上,扑面的湿气和冷意。

叶海眯起眼,看见不远处的一艘渔船上有个男人跳下船头,站在铁皮和木板捆钉而成的延伸栈上朝他们挥手。

一旁的叶贤也挥了挥手,转身拉开车门,探身从车里拖出昏迷着的赵矜冉,扶稳他的身体,自己蹲下,一把将赵矜冉背了起来。

叶海连忙拦住,“我来吧。”

叶贤瞥了眼叶海,口气仍是不善,眼神中有股埋怨着的孩子气,“就你那小身板?”

叶海乖乖让开,看着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叶贤背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赵矜冉快步走开,边感叹这孩子的生长发育为何如此迅速边无奈跟上。

延伸栈随着他们的踩踏而摇摇晃晃,船是普通的渔船,有一股浓重的腥气,叶贤在船老大的带领下把赵矜冉扔在船舱的地板上,直起身拍拍手刚要离开,转身撞上叶海带笑的眼。

叶贤不看他的眼,只说:“你不要上去了,让船直接开走,路上会有人接应,到了那边让花叔叔传个消息回来。”

叶海点点头。

叶贤抬起长腿便要往舱外走,叶海忙拉住他的手,“小贤。”

“干嘛?”

叶海看了眼地板上闭眼沉睡的赵矜冉,心口没来由一沉,未来的一切迷茫的像这窗外的海,“我受伤的那晚,是他救了我。”

叶贤诧异地回头望了眼赵矜冉,再看看身边的叶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聪明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日肖青礼会引他离开独留赵矜冉一人在重症病房陪着当时“昏迷不醒”的叶海,为什么叶海会让他格外注意警方的动向,为什么那么多的警察里只有赵矜冉会在事发地点往回跑并一眼认出枪手叶海。

原来,他们早已知晓了彼此最隐秘的面目。

叶贤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叶忘第一次把韩言带到他们面前时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美丽灿烂,却也悲伤无奈,他记得他最尊敬的叶忘哥缓缓地笑,他说:“他是韩言,是我的男朋友,是警察。”

此后,一地心碎。

叶海放开叶贤的手,声音低缓如静水,“小贤,我走了,记着,等我回来。”

叶贤站在码头的延伸栈上,望着一望无垠的天和海,耀眼的日头膨胀了身在天顶爆射出光和热,承载了那人的渔船隐没在光和影中逐渐消失了气息,叶贤想,如果自己没有答应他与他的逃亡,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会不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谁和谁的缠绵悱恻,没有他和他的黄泉碧落,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他只是他,他还是他,然后,然后呢?

他是否能看到未来?

同来的下属安静地靠近,他说:“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s城,还有骄傲的叶忘哥和痴傻的叶净在等待了他,他答应了叶海哥,等他回来。

叶贤裹紧灰白的翻飞外套,回转了身慢慢远离,踏进这光,隐没在荒芜的小小码头。

赵矜冉在轻柔的晃荡与轰隆的气鸣中睁开眼,暗黑的狭小房间,有洞开的高窗射进一扇姣透的月光,赵矜冉眨眨眼,踩在床上攀上高窗,被窗外漆黑的夜海困惑了心神。

赵矜冉摸上后腰,随身携带的枪已经离了身。

借着月光,赵矜冉沿了墙壁行走,摸上油腻的门把,慢慢旋动,推开门,谨慎踏出。

这是一艘渔船,腥味混着船舱里鬼魅的海风灌入鼻腔,暗夜里的行者,总是莫名地感受着孤冷。赵矜冉爬上木梯,推开隔板,清冷的月光笼罩了船头,有凌乱的捕鱼器械堆在角落,阴暗森冷。船头的铁栏边倚着个人,薄薄的侧影,纷飞的发,白色的衬衫敞开了领口,那人听到动静,侧偏了脸,有月色潋滟了他温润的眸光,朦胧清远,他淡淡开口,笑道:“赵警官,今晚是满月。”

赵矜冉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这样迷离的处境里依然处世泰然,仿佛这海、这月、这诡异的出行与远离,都只是一场虚惊,醒来,他仍然行走在s城的大街小巷,没有叶封两家的绝密谈判,没有那颗射进封赢头颅里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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