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矜冉笑问:“那你呢?”
叶海笑:“叶忘哥最不愿意我背他,因为我总是迷路,可叶忘哥自己也认不清路,最后总要叶净绕路来找我们。”
赵矜冉笑:“叶净很厉害啊。”
叶海瘪嘴,“小老头叶净其实很爱哭,叶忘哥受伤的时候,他总是哭,谁劝也没用,他那时还小,拉着病房的窗帘哪都不肯去,父亲拿他没办法,就让他留在叶忘哥身边,结果连叶贤也跟来了,两个小孩,在叶忘哥身旁的另一张病床上挤了一个月。”
赵矜冉低头避开一截树根,笑:“那你呢?”
叶海低头凝神看着赵矜冉跨过那截朽坏的树根,说:“我?我是哥哥,只能睡地板,半夜还要提防着不要被掉下床的那个砸中,可辛苦了。”
赵矜冉扑哧笑出声,“四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呢。”
叶海突然大笑,兴高采烈之下手舞足蹈,慌得赵矜冉连忙抱紧他的腿,“你知道青礼哥说过什么吗?他说叶忘哥是爸爸,我是妈妈,叶净是儿子,叶贤是小儿子,他一说完这话就被叶忘哥砸了脑袋哈哈哈哈。”
赵矜冉也笑,双手后扶,托着那人的腿,让他更紧地贴近自己,背上的人附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两条细长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圈出暖热的温度,眼前上下起伏的绿便忽然漫上滔天的雾,像那晚无边无垠的海,飘渺着,虚幻着,看不真切,道不明白,浩大的天地间,只剩下背后的人,倚靠着自己,轻轻地讲述着小时的故事。
“有一次,叶净不小心扯坏了鱼缸的氧气管,把叶忘哥的一池金鱼害死了,叶贤说要毁尸灭迹瞒天过海,可我们还没有捞出全部的金鱼,就被叶忘哥发现了,他把我们赶出去,叶净说要道歉,就从自己屋子的阳台上垂下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叶忘哥阳台外跟他说对不起,结果把叶忘哥吓个半死……”
赵矜冉呵呵笑着,抬头望向天空。
被浓荫分割零碎的天空,清澈见底的蓝和浓郁深沉的绿,有夏天的清风抚过树梢,带动每一片叶子沙沙作响,应和了蝉鸣,见证着夏的妩媚和清纯。
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是否便能望见到秋天的落叶和冬天的积雪?
赵矜冉笑自己,傻瓜,南国的秋冬,从来只有绿。
☆、往事
第二十一章往事
山顶的亭子红檐灰瓦,亭子中间有一块石碑,密密麻麻刻着汉字,叶海站在亭子的矮栏上,指着山脚下的操场笑,“你看!足球场!”
赵矜冉凑上前远眺,原来山后便是运动场,鲜艳的绿草地上,有快乐的男孩子追逐着奔跑。
叶海突然问:“赵警官,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赵矜冉瞪眼,“我没有孩子。”
叶海嘿嘿笑,“我是问你将来有了孩子要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赵矜冉无奈,“我没想过。”
叶海大笑,“我想过!我要给他们取名叫做天空和海洋!叶天空!叶海洋!”
赵矜冉站在矮栏旁,抬头仰视着矮栏上欢欣雀跃的年轻男人,心中有涨满的感动,也有丝丝毫毫入侵的悲伤。
他想他已经没有办法否认自己。
他喜欢男人,他喜欢这个男人。
回到花君家里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多,赵矜冉转身去了洗手间,叶海换下拖鞋径直回屋,房门虚掩着,屋里,花君赤着脚站在一张矮凳上,上半身倾近灰白的墙,手上是一卷乳白的胶带,见着进门的叶海,小姑娘回头,眼镜后的眼,透着清新的红,她问:“你们去哪了?”
叶海面上绽开平缓的笑,“去后面的中学逛了逛。”
花君也笑,明媚透红的眼微微弯起,“我的母校风景如何?”
叶海走进花君,站在一旁看她扯下一段胶布,黏在墙上海报被风掀起的一角,撕开,压下,复在墙上拍了拍。
叶海抬眼看着海报上的一群英俊男子,笑问:“你追星?他们是谁?”
花君站直身子,齐肩的短发束在脑后,翘起小小一簇,她微微后仰了身,抿起的唇上扬开来,带着无尽的笑意,“像他们这样的人,我一般称之为‘追梦人’。”
叶海轻笑,“追梦人?”
花君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镜,“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因为你和他们很像。”
叶海睁大眼,是有了全然的好奇与专注。
花君瞧着叶海的眼里带上点戏谑的笑意,她说:“因为你们看向未来的眼是一样的,执着而迷茫。”
叶海眨眨眼。
花君扑哧一笑。
门口传来滞重的脚步声,叶海回头,瞧见花先生裹着厚实秋衣站在门外,疲惫倦怠的面目上,有隐匿着深刻痕迹的落寞,他直直地盯着叶海,那双浑浊的老眼仿佛失去了长久以来一直坚持着的灵魂,只剩下孤零零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