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无终(80)

“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身世?”白瑾小喝了口酒,奇怪的神情转为惊疑,“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事情?难不成和你身世有关?怎么?你是被抱养的?”

顾念宸对她脑子转动之快倍感无奈,苦笑道:“不是,我母亲是再嫁,我今天才知道,我和我认为的父亲原来没有血缘关系。”

顾念宸言简意赅地将他在催眠状态下想起的过往讲述给白瑾听,他讲得很平淡,没有掺杂太多自己的情绪,就像他在睡眠里亲身再经历一次时的冷静。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应该要发狂,至少该痛哭难忍,他的平静是他自己都预料不及的,可他偏偏就是如此醒过来了。

如果再年轻几岁,如果是在父亲去世前明白这些,或许顾念宸真的会崩溃,可他到底已经长大了,已经一个人承受往事过了这么多年,人生对于一个历经沧海的大人就是这样平衡——既然不再年幼感性,那就彻底成熟稳重吧。

白瑾吃了一惊,却没什么太震撼的感觉,毕竟这年头离婚已是常态,重新组建的家庭更是屡见不鲜,这种认知除了对当事人的心境有影响外,外人看来,其实并非大事。

因此,比起表面平静内心暗涌的顾念宸,白瑾才是真正冷静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当初你没有死去的原因,是你的母亲用你的身世拖延了时间,争取到你父亲的援救。”白瑾就像当初那批绑匪一样起疑道:“你母亲说不定只是骗人的。人都抓了,杀一个和杀两个区别不大,绑匪又怎么会相信。”

顾念宸点头道:“他们确实不信,但是他们更愿意以此折磨我母亲,进而折磨我父亲。”

白瑾明白了,不管当年顾念宸到底有没有活下来,他们对这对母子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是确确实实的了,对顾淮,那就是人生里最不能被提及的腐烂创口,等到这个创口腐至全身烂到骨髓,他们再亲手杀了顾淮,了解他的不堪一生。

“那……你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吗?”白瑾不愿多想顾淮的事情,故而将注意力转回顾念宸身上,“你觉得你母亲说的是实情?”她想了想,问道:“如果你母亲是改嫁,你多多少少该有些印象的吧?你几岁,你父母又是何时结的婚,这些只要一对比就能很容易得到答案啊。”

顾念宸摇头道:“就是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奇怪。我对我小时候的记忆,不能说没有,却也不能说很清晰……就好像我明明记得我的母亲,却记不起我父亲的模样。”

“什么意思?”白瑾问道。

顾念宸看向白瑾,不由自主伸手比划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父母血缘这件事上,我父母肯定是有意瞒着我的,在我十六岁之前,我对家庭,对父母,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歧义。我听我母亲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是被寄养在乡下外婆家的,我母亲会抽空去看望我,但是我几乎没见过父亲,等我被接回城里,我见到的就是我现在的这位父亲。”

“乡下的童年生活其实很单调,我外婆年迈,脾气也不好,大多数时间里并不允许我到处乱跑,她对我的照顾,更多的就是将我关在家里,丢一本书,一关就是一整天,因此童年里,我对人对事的印象都不深刻。”顾念宸回忆过去,皱眉道:“现在仔细想想,我小的时候确实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模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父母有意隐瞒再婚的事实,哪怕是长大以后,你也未必会想到自己的身世。这事其实很简单,去查一下你母亲的婚姻状况就知道了,如此一来,不管她有几任丈夫,都能查出身份来。”

白瑾理解重建家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盯着顾念宸的脸,故作轻松道:“假如你真的有一位亲生父亲,你母亲不是说了吗,你的长相和他如出一辙,你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看看你自己就好了啊。”

顾念宸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反倒接过白瑾手里的红酒瓶,咕咚咕咚猛灌下半瓶。

白瑾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拦住他,急道:“你疯了?”

顾念宸抿了下嘴唇,冲白瑾笑道:“我没有疯。”

白瑾气得夺过酒瓶子,塞好软木瓶塞,藏到身后去,嘀咕抱怨道:“这还没疯……”

顾念宸对着白瑾只是笑,片刻后,蓦地开口道:“我不查。”

白瑾看向他,反问道:“真的?”

顾念宸郑重点头道:“嗯,不查。”

白瑾好奇道:“为什么?”

顾念宸摇摇头,苦笑道:“因为我有不好的预感……我宁愿自己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也不想对你保持沉默,或者……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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