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阑珊/烽火佳人(116)

天色已近黑浓,窗外雨声渐小,似乎墙体砌成完全听不见声响,素兮将最后一块草席碎片送入炉子后压低声音贴在毓婉耳边:“小姐,我现在去了,你一定等着我,素兮就是死,也一定会把医生请来的。”

毓婉咬咬牙,扶住自己肚子,以单臂撑起半个身子,挣扎着目送素兮从门口出去。她疼痛难忍,视线也有所模糊。,但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曾做完。毓婉靠在墙上喘息良久,硬生生憋口气扶墙爬起来,踉踉跄跄步子走向炉子,铁铸的路子热浪熏人,一经靠近顿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摔过去。

腹中绞痛令毓婉来不及再思考其他,她用手指去拢草木灰,草木灰中间或有几个未灭火星炙烫了手指,她全然不知烫的疼痛了,用手指扒出草灰后再用裙摆兜住,歪歪斜斜走回床上,将所有草木灰扬撒在草席间。

一个动作又牵动了腹中剧痛,她半跪在床边浑身颤抖,下身再没有水流出,她掀开内里衬裙已经染满涓涓流出鲜血,腹中干热灼烧,疼痛加剧,如果再不生,怕是要来不及了。

毓婉咬住要坚持再次折回炉子,又取了许多炉灰扬在床上,完成后整个人重重躺在草灰上,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又压在草灰上沾了满脸灰烬。

眼前的房顶虚晃得厉害,根本看不清楚,她伸出手狠狠拧自己的胳膊,青紫一片,疼痛如同蚊叮。毓婉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昏死过去,素兮不一定会翻出墙去,更不一定能找到医生。必要时刻她还需自己自救,虽然毓婉心中明白此时此刻谁都不可能来帮自己,但眼皮沉重无法勉强睁开,全身力气如同被人抽掉,拧胳膊的手指再想拧,已没了力气。

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就此死去,也许是此生最好的交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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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与佟老太太不期而遇的男人相貌俊朗,性格看上去略有内敛。他蹲下的一瞬,佟老太太顿时绝望,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目光出卖了她。

眼前肖似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并不属于那个人。

他只是他,一位叫做周容恒的而立男子,他对佟老太太做自我介绍时,浓眉上扬,目光随意扫过我,那缕目光寒彻心魄,我低下头不敢去看。

不知为何,他的模样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偏又是姓周的,莫非,他是佟老太太口中那个他的后代子孙?

佟老太太听说他姓周,整个人再次激动起来,她扶住他的胳膊睁大眼睛,以为那个人还没死,长了嘴,随后一句话还是断了她几十年的奢望。

祖父已经过世了。周容恒不是一个慈善家,他没有顾念佟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开口坦白,我愤怒与他争辩,既然已经将我们邀请来,何必出言伤害老人家?他轻飘飘一句话,却不知我们究竟耗费多少心力财力成全这次世纪相会,这样的人或非冷血,绝对无情。

佟老太太拦住我的声嘶力竭,在她心中还想知道那个人什么时间离去的,因在她心中还有一份愧疚无法解开。周容恒对佟老太太的追问再次坦白,他干脆利落的说出祖父过世在1977年。

佟老太太身子一震,两行浑浊的泪终还是滴落下来,她苦笑:怎么一个个都在那年走了,偏留下我一个人苟活了二十三年。

据我所知,佟老太太的丈夫杜允唐,也是在那一年过世。

就这样,整个世界皆背离了她,所有爱过的人皆遗弃了她,她一个人孤单单活在世上伶仃独活,用历经沧桑的双眼去寻找那些属于记忆的鲜活影子。

可惜,一切都在她不知觉时消失,再也寻不见了。

被死神抛弃的滋味并不美好,若能同时与他们去了,或许三人还能其他地方再一次相遇。

可惜,她终晚了他们二十三年。

世间最难追赶的距离,是时间。

☆、相濡以沫 上

素兮端了两只手镯根本无法翻过杜家大院的高墙,更何况刚刚下过倾盆大雨,水浸透砖体分外湿滑,穿了布鞋的脚刚刚蹬上墙壁就会刺啦一声滑下去,双手磨出一排血淋淋伤痕。连试几次都是如此,她拧了眉,呼呼喘了粗气在墙前打量许久,从热气腾腾的房间出来再被雨水淋湿,嘴唇冻得发白。

素兮打定主意转到新砌的墙前,此处远比杜家大院的高墙低上许多,从新墙再攀爬另一边也较容易。她索性将两只手镯套在自己臂上,细细用衣袖缠住手镯保护好,再甩了鞋去掉袜子,光了脚往上爬。墙体湿滑,脚趾为了抠住不得不用尽全力,咬住牙强攀了几下,脚上传来刺骨疼痛,再低头,一只冒了尖的红砖划破了脚心。她狠了狠心继续咬牙向上擎了身子,素兮从小不曾攀爬过高物,更没有手脚并用的经验,但幸身体还算轻便灵巧,腾挪了许久才勉强用力将自己身子拉过墙头,一只腿勉强翻上新砌的墙头,想踩在新墙上伸手去够杜家高高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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