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51)

到了晚自习,温琅撑不住了,问我:“你中午给常征吃的芒果是不是有问题?他嘴唇和舌头上都起水泡了。”

我第一反应是食物中毒,说:“不会吧,都是新鲜的啊。”可到底是心虚,常征吃的那个大台芒是有点儿软的,我颇有私心的认为芒果软点儿的才甜。

温琅晚自习没上完,就又回宿舍了,后来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趟校医院。

校医院值班的医生居然是那个就只会治感冒的赤脚大仙,他正观察常征半肿着的俊脸上成片的小红疹子。

常征坐在那里,有点儿不耐烦的样子,看到我来,皱着眉头问:“梁云舒,你怎么也来了?”我给他吃芒果弄成这个样子的,我能不来吗?万一他有个好歹,我还真说不清了。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变成猪头是啥样的。”

温琅在一旁笑着看我们斗嘴,问医生:“到底怎么回事儿?”没想到常征却自己说了:“也没啥,就是过敏了,我以前吃芒果也过敏过。”

赤脚大仙对别的病都不在行,唯独对常征这个过敏比较熟,他说:“你这个还不真不是普通的过敏,得先吃药,不行打针,再不行输液。”

我心里对赤脚大仙鄙夷了一番,又庆幸常征只是过敏,而不是食物中毒,我问赤脚大仙:“要吃什么药?”

“当然是脱敏药。”他翻了翻自己的药单,开了至少三四种片剂。

温琅帮常征去药房拿了药,因为他球队有个碰头会,就先走了,剩下我跟常征。

常征偏着头,用他肿的不那么严重的一边脸对着我,问:“你回教室,还是宿舍?”

我说:“教室吧,英语自测刚做了一半,回去接着做完。”于是常征就一路陪我往教室走。气氛有点儿尴尬,我没话找话的说:“你芒果过敏干嘛不早说?”

常征轻描淡写的说:“也不是每次吃都过敏。”我想起之前去云桥渡口踏青,我给他芒果吃,他转手都给了康静云,原来那是并不是无缘由的单纯献殷勤,倒是有几分错怪他。

走出一段路,常征问我:“一直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说:“哦,没什么。”刚说完这句话,正好听到下晚自习的铃声,常征问我:“还回教室吗?”

我悻悻的说:“算了,还是直接回宿舍吧。”我跟常征又掉头往宿舍的方向走。

回宿舍的路比较远,常征却不着急,在休息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说:“熄灯还早,我们聊聊吧。”

我指着路灯下常征那张肿了的脸,觉得好笑,说:“等你好了再说。”

常征抱紧双臂,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可是,你对我说的话从来都不算数,我不信你了。”

我面对他远远站着,觉得这个猪头样的常征特别有压迫感。

他坐在那里,用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控诉我:“梁云舒,你答应我的话从来都没算过数,你答应下了雪陪我去大溪河溜冰,你答应刷了我的饭卡要请我吃好的,你答应天暖了要跟我一起去大溪河摸鱼,你答应请我去看话剧,你答应跟我一起去走渡口索道……”

我听他说着这些历历在目的往事,觉得心里有许多尖尖细细的绣花针在一点一点的刺,我大声制止他:“别说了。”

他果然就不说了,慢慢起身在我面前站起来,他比我高了不止一个头,我只能扬起头看他。他的手抚在我脸上,火热的,带着微微的颤抖,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亦有些不甚清晰,“你一直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的意识又点滴聚拢,然后,猛然推开他:“不管有什么话,都等高考完了再说吧。”说完,我拔腿就跑,而且跑的飞快,大有百米冲刺的劲头,常征没有追我,估计他根本没整明白他正说到紧要关头,我为什么会跑。

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每天都在更新,由原来的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

常征一直没再找我聊他未尽的话题,我战战兢兢了几日,终于不再惶恐,只猜测他那晚是因为过敏,一时脑袋抽筋儿所致,因为我自己也会偶尔抽筋儿,所以并不觉稀奇。

倒是温琅在高考前夕跟我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进了六月,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备考,简直就像一台连续运转的机器,发动机麻木了,只有链条在凭惯性前进。

那天早自习,温琅进了教室,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我还检查了一遍自己装束,确认稳妥后才开始继续看书。后来,温琅转过身用只能我俩听到的声音低声告诉我:“梁云舒,我昨晚梦到你了。”他的呼吸热乎乎的,喷到我脸上,有点痒,却不舒适,我主动往后退了退,也小声说:“弗洛伊德说梦是日常生活的反应,你白天见过我,所以我出现在你梦里,并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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