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可菲替他盛上热茶，柔声劝慰，絮絮叨叨的话虽然是老生常谈，却每每都让步锦程体会到久违的温暖。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吧。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卸下军团长和步家现任当家人的重担。

他看着气氛不错的时机，开口问郭可菲：“好久没看见方丛了，他最近怎么样？”

一提到宝贝儿子，郭可菲脸上的笑根本止不住：“他啊，最近刚毕业，听说有一堆事儿要忙，现在还留在学校呢。毕业分配是去了杜克星，说是前线……也不算吧。”

步锦程心知方丛瞒住了她这次的事件，也不提起，而是道：“我帮他换个地方吧，杜克星也不是完全安全。”

郭可菲摆手，眼中带着些伤感，“不用了，我算是想通了，qiáng行阻止一个人，只会发生更无可挽回的事。父母的心是操不完的，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

步锦程没有再说话。这个道理，他比郭可菲更清楚。

步凡回到学院，易观明和林天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满含期待地问他：“怎么样，法院有说什么吗？”

早在西维斯被步凡逮住，还没扭送到法院的时候，易观明就已经极有技巧地折磨了他一顿，全是在身上不显的地方。令他感到极度不适的是，西维斯这人非但不觉得痛苦，反而一脸享受，弄到后来易观明都没兴趣再下手了。

“这件事，或许会很棘手。”步凡目光稍微落开，躲避他们忿忿不平的质问。

林天星的情绪尤其激烈：“为什么？西维斯家是有权势，但是苍梧家也不差啊，他爸可是最高大法官！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找我爸。”

易观明紧抿着唇，道：“一定是因为苍梧的伤养养就好吧。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丛丛主动担了那刀，他后面会自残成什么样。”

对于苍梧当时的举动，易观明还是赞赏的。一个将来要进指挥系的人，即使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但如果伤到神经，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影响进军队的关键期。

步凡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能说，方丛会遭受这些，很大程度是因为自己给他的那盒抑制失效剂吗？

方丛怎么会这样决绝，为了不和苍梧在一起，竟然破坏自己的腺体？

比起心虚的步凡，步锦程在推进查证此事时不遗余力，以他在军队内多年积威，以及在军事学院就读和当教官时的人脉，很快就把他们在榕星上实习，乃至于后面的恩恩怨怨查得差不离。按照学生们和天枢军团教官们的话，步锦程很快就意识到自家儿子才是始作俑者。西维斯固然有错，可步凡先前的种种举动更是可笑！

深夜，位于北王星首都郊外的步家宅邸里，主人的书房还亮着灯。

“跪下。”

扑通——步凡毫不犹豫地双膝落地。

步锦程眉眼低垂，手上的长盒闪着银色的光芒，“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教导难道就是让你欺压无辜的Omega，倚仗权势，徇私舞弊？”

“不是。”步凡摇头，“父亲从未教过我这些。”

步锦程从盒中抽出一根骨钉，笔直的双腿停在步凡眼前。左肩胛处，痛楚寸寸深入，而步凡只是咬着牙，没有喊一声痛。

步锦程叹气道：“步凡，你时常让我感到疲惫。”

步凡的唇畔扬起一抹苦笑：“我知道，父亲。”

步锦程不喜欢他，这是步凡从小就知道的事。步家的其他长辈告诉他，这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水性杨花的Omega，作为一个已婚的人，竟然和Alpha私奔，全然不顾曾经与步锦程的山盟海誓。

第二枚骨钉在右肩胛处继续植入，“步凡，管教你的时候，不管用再残忍的手段，你都会很快痊愈，久而久之，家里几乎无人可掠你锋芒，越发让你无法无天。”

步锦程的语声中透着一股决然：“可这次，你做了绝对不该做的事。从今天起，你带着这两枚骨钉，继续去玉水星作战。”

步凡挺直的腰颓然弯下，他的手臂在地上一撑，牵动肩部剧痛，只能láng狈地趴在地上。已经数不清多少年没哭过了，此刻他的眼前却恍然蒙上了一层雾气。

“父亲，您是要我去死吗……”

步锦程收起盒子，置于书架顶上，转过身去背对他，冷然道：“不，你永远不会死。”

你会和那个人一样，享受无穷无尽的孤独。

清晨，美琳医院的护士为方丛摘下第一朵栀子花，放到chuáng头的花瓶里。方丛在10分钟后醒来，伸了个懒腰，开始百无聊赖的米虫一天。延迟入职的申请已经被成功通过，据说西维斯受到了留级、严重警告和毕业后被督导三年的惩罚。易观明和林天星都嫌这惩罚太轻，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私底下搞他，方丛却没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