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102)

陈声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那阵突如其来的慌乱是为了什么。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听不懂吗?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警告陈郡伟!他是你学生,好的不学,偏学人早恋,还对你有想法。我他妈是为了你好,为了他好,你用不着拿我的话来气我!”

“我没说气话。”路知意静静地望着他,“一开始确实很受伤,但后来仔细一想,你说得其实很有道理。”

“我——我他妈有个屁的道理!”陈声已经怒不可遏,恨不能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都说了是无心之过!那些话骗骗陈郡伟就算了,你较什么真?”

她较什么真?

路知意仰头望着他。

他真好看,即使逆着光,生着气,眉宇之间也依然透着水墨画的意蕴,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叫人想裱框成画。

她其实根本没有跟他较真。

她只是在跟自己较真。

那些话从唐诗口中说出来时,她是如此心平气和,全然不在意,可换做是他,她就觉得天崩地裂了。

他说得没有错,她穷,黑,土,家中养牛养猪,鞋子穿旧也不舍得丢。

这些东西陪了她十八年了,她从未因此自卑过。

她活得比谁都坚强,活得比谁都努力。

可是今天,它们从陈声口中说出来,第一次具备了粉碎自尊的力量。

她,路知意,这么多年来终于明白了自卑是什么东西,这滋味比那晚赤着双腿跑出澡堂更叫人无地自容。

路知意望着他,他越光鲜好看,她越觉得骨子里都透着卑微。

是他的态度太友好,给予她太多,她才有了今日的错觉,以为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重重阶级。

事实证明,她该清醒了。

在无可救药陷入他给的蜜糖毒药之前,死了这条心吧。

路知意笑了笑,眼眶蓦然一红,仰头冲陈声说:“多谢你一个学期以来的关照。”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起初,陈声以为路知意只是一时气急,等她消气了,一切就会重回正轨。

可路知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跑早操时,陈声顶着两只黑眼圈站在那,翘首以盼着路姓师妹的到来。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烧麦和豆浆递了上去,“凌书成去步行街的老张那买的,买多了。”

老张是步行街摆摊的老伯,摊子没有名字,卖些手工做的烧麦、包子,豆浆也是自己磨的,味道原滋原味,很受欢迎。每天早上,一群学生和步行街的居民都在那排着长队等早餐。

因为要跑早操,众人都起得早,也没空去吃早饭,陈声知道她也空着肚子。

他亲自去买了一顿早餐,捧在怀里热乎着,眼巴巴盼着她来,又拿凌书成当幌子——天知道那个懒鬼这会儿还在c黄上睡大头觉。

“谢谢,我不饿。”路知意头也没抬,径直走进人群里。

陈声的手僵在半空,只剩下还冒着热气的烧麦与豆浆。众目睽睽之下,他吃了瘪,却又没处申诉。

更可笑的是,一整个早上,路知意没有向他投来一眼。

一眼都没有。

陈声拎着冷掉的早餐回到宿舍,恰逢凌书成起c黄,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欢天喜地迎上来,“呀,给我买的?老张家的吧?”

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凌书成笑成了一朵花,“这感天动地的室友情——”

话音未落,只见陈声没吭声,用脚踩开书桌旁边的垃圾桶,咚的一声把塑料袋扔了进去。

凌书成:???

“我艹你大爷啊!扔了都不给我?”

陈声一脚踹开椅子,心烦意乱地坐下来。

他对自己说,行了吧,别自讨没趣了,她的面子是面子,难道他的就是狗屎?神他妈放低姿态,他管她要干什么,爱咋咋地!

她爱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朋友!

然而这股气在晚操时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陈声站在跑道边上,看着众人做引体向上,她在离他最远的单杠上,一言不发,动作标准。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碰了碰她握住杠杆的两只手,“张太开了,收拢一点。”

声音放得很轻,温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

哪知道路知意干脆利落地从单杠上跳了下来,扭头就往操场外走。

他一顿,气不打一处来,“路知意,你给我站住!”

她背对他,顿住了脚步。

陈声气冲冲走到她面前,“我纠正你动作,你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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