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诀(97)

此事带给慕仪的影响可想而知。

身为族长的嫡长女,慕仪本就肩负着族人对她极高的期望,偏偏她还是“天降的祥瑞”、“温氏的护佑”,这下期望值迅速飙升,似乎不能培养出一个十项全能穿越型女主都愧对了老天爷不辞辛苦打下来那道天雷……

温慕仪就在这山大的压力下艰难求生,朝着端方大雅、仪态高华的第一贵女目标踟蹰前行。

对于家族这种强制包装她亦十分无奈,曾多次向傅母余氏抱怨。而一贯纵容她的余傅母这次却表现了难得一见的强硬:“身处其位,便有相应的职责要履行。温氏这一代上下几百名贵女皆以你为首,你自然应当交给她们一个值得仰视、奉上神龛的第一贵女。”

时年不过七岁的慕仪凝视着余傅母严肃深沉的面容,镇定地颔首以示受教,再不怕死地补充道:“就跟所有人都讲傅母你严厉庄重,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样是一个道理对吧?”

余傅母面无表情地盯她半晌,终于露出孺子十分可教的赞赏表情,伸手摸摸她乌黑油亮的丫髻:“对,就是这个道理。”

因着这启蒙教育太过深入人心,所以慕仪虽然时有随性之举,但大的出格却从未有过。活了廿载春秋,做过的唯一离经叛道之事便是十四岁那年跟着姬骞私自离家,去到盛阳游历山水。

盛阳

那年她本是随母亲一起回聚城本家祭祖,完毕之后又因母亲被一些事情绊住,迟迟没有启程返回煜都,她也只能跟着留在那里。因着本家不比煜都,不怀好意盯着她的眼睛太多,她不能随意出门走动,也没有好看的书籍打发时间,只能日日关在房间里读书临帖、抚琴绣花,无聊得几乎要考虑创作一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文学水平。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打发走侍女,一个人坐在窗边的琴案旁,却没有抚琴,而是趴在上面睁大眼睛瞪着地上阳光透过窗棱投射出的图案。

汉白玉地板上并蒂海棠的光影剧烈晃动了一下,被瞬间拉长了。她恍若未觉地继续盯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回头一看,窗户已经被人推开了,锦袍玉冠的青年男子立在窗外,笑得比身后的桃花还要灿烂。

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甚为熟悉,抽空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似乎他每次来救自己出苦海,都要以一种花作为背景,不由感叹这人的癖好还真是奇怪,已经是个花花公子了,还这样是怕自己不够花么?但转念又想,大抵花花公子都这癖好,以为站在花树下能显得自己特别潇洒,让姑娘们一见便迎风拜倒、甘为婢妾、誓死相随……她估摸着自己一脸聪明相不像是会花痴到这个地步的,他还乐此不疲就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平素对别人用这招用习惯了,碰上对象是自己时也没能改掉。

虽然堂堂帝都第一贵女受到与其她女子一样的待遇是件十分跌份的事情,但她这人一向能屈能伸,且善解人意,此刻也没有跟他计较,反倒十分殷切热情地迎了上去,一脸诚挚笑容:“呀!这不是吴王殿下嘛!莅临寒舍,小女未能十里铺锦相迎,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殿下万勿怪罪!”

吴王殿下一脸被雷到的表情,见她朝自己走来,不自觉身子后倾,似乎怕她伸出魔爪玷污了自己。慕仪见他这个模样也不恼,笑得万分乖巧:“殿下不在帝都好好待着,千里迢迢前来聚城,所为何事?可有公干?”一双水剪大眼眨巴眨巴,直令姬骞担心她一不小心眨抽筋了。

整理一下被雷到之后凌乱的心情,他正色道:“我本来是看你在本家待了这么久,担心你闷着了,特意来瞧瞧,想说带你出去玩玩……”感受到对方瞬间大亮的眼神,“当然,如此逾矩无礼之事,也不知道端娴庄重的温大小姐是否愿意……”

慕仪一脸为难,言不由衷道:“身为贵女,自当仪态端然,私自离家这种事,是决计不可为的……”

“既如此,便作罢……”

“但是——”慕仪猛地扬声打断他,一脸壮士断腕般的决绝沉痛,“吴王殿下盛情相邀,小女情难拒绝,莫敢不从,料想父亲大人知晓后定能体谅我的苦处,不会怪罪。”

姬骞闻言眼睛微眯,凑近慕仪装模作样的小脸,语气凉凉:“让我带你出去,回头还要我背全部黑锅?”

慕仪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没为你背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姬骞眼睛继续眯:“看你这表情,怕是早猜到我会来吧?连侍女都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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