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满南山(115)

苏南驾车去客户公司,却被前台一个黑人姑娘拦了下来,查询之后,说她没有预约。苏南给客户打电话,被告知他刚出去了,让她在公司等着。

没办法,只能等。

苏南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掏出来,坐在大厅里边做事边等,快两小时,有个穿蓝色衬衫的黑人走进来。

苏南对黑人脸盲,连丹泽尔·华盛顿和威尔·史密斯都分不清。瞅着那人跟照片上有点儿像,又不敢确定,赶紧掏出手机拨个电话。

铃声响起。

苏南赶紧把东西往包里一塞,小跑着奔过去,说明来意。

那人停下脚步看她一眼,嘴里说了句什么,苏南反应了一秒钟才明白是让她跟上去。

然而,这次谈得很不顺利。

口音障碍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人有点儿排华情绪。这些年,h司攻城拔寨似的在马拉维交付一个又一个的基站,这人觉得这是新的殖民主义方式,义愤填膺地痛斥中国是打算从通讯上掐住马拉维的命脉。

苏南只得听着,然后委婉替自己同事和同胞澄清,列举了几个援非医疗队和ngo组织的义举,试图表达善意。

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了这个哥们,他突然就不说英文了,一拍桌子站起身,叽里呱啦蹦出一串的神秘语言,听着跟说rap似的。

苏南呆住了。

他一抬手,情绪激烈道:“goout!”

苏南回去,改日又来拜访,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只得去跟前台的黑人姑娘套话,才知道前几年有个ngo组织在布兰太尔这边出过丑闻,而这位客户,就是当时那个ngo组织在此处落地的志愿者之一。

苏南前两天说的那番话,简直正正好戳到对方的逆鳞。

又磨了好长时间,诚心道歉消除影响,摆事实讲道理,最后客户总算松口,说这事儿他做不了最终决定,让她去找在萨利马部署分公司业务的主管。

苏南已经在布兰太尔耽搁了好多天,本来是想歇一晚再去萨利马,权衡之后,下午四点,还是直接上路了。如果开得快,在天黑之前应该能抵达萨利马。

走m1道路,再转m5。行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着车窗。

雨势倾盆,能见度低。车开不动了,只能暂时靠路边停着。

苏南摸出手机,已经快六点了。马拉维离赤道近,天说黑就要黑,几乎不会有任何慢吞吞的过度。

苏南心里着急,没时间等于雨停了。

正要发动车子,“咣当”一声,车身剧烈一震。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声,车窗“啪嚓”一声,玻璃顿时豁出个大洞!

苏南尖叫一声,抱住了脑袋。

便听外面几个声音高喊:“money!money!”

苏南吓得浑身直哆嗦,摸出包里钱夹丢了出去。

一阵叽里呱啦,过一阵,声音远了。

苏南这才敢抬起头,往外看一眼,几个小孩扬着钱夹和铁棍,朝着路外奔去,雨幕里隐约能瞧见几栋破败的茅屋。

心有余悸,好半晌才缓过来。

何平跟她提过,h司刚来的时候,马拉维治安还没现在这么好,那时候的宿舍时不时有人破窗抢劫。这回苏南出发前,特意被叮嘱过,钱要分开放,重要证件也要分开放,遇到打劫的不要讨价还价,直接给;车他们不会抢,因为即便抢了也加不起油。

暴雨从破了窗户里哗哗往里灌,苏南按着心脏深吸了几口气,也没时间清理碎玻璃,不敢继续耽误,从包里抄出件衣服把头一包,猛踩油门,迎着密集雨幕疾驰而去。

在萨利马找到一家正规酒店下榻,然后去检查何平车的情况。

车屁股被人砸出个大坑,驾驶座车窗整面都得更换。

给何平打了个电话。

何平也是吓得不行,说当时少嘱咐了两句,在黑非洲没什么人烟的路上开车,千万别随便停车。

让她别担心,人没事儿最重要,末了呵呵笑说:“知道我车为什么这么破了吧?”

这话把苏南给逗乐了。

何平帮苏南查了查在萨利马的汽修站,把地址告诉给她,让她把车开过去装玻璃,然后在当地租一辆车。

忙完,回到酒店,苏南才觉惊怖和委屈之感一阵阵泛起来。

一算时间,国内已经凌晨两点了,没给陈知遇拨电话,只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已经在萨利马了。

拍了张酒店房间的照片,发过去。

经历了被砸车这么一遭,后续跟主管的谈判竟然异常顺利,大约是“人品守恒定理”发挥了作用。

在萨利马再耽搁半天,车修好了,苏南返回利隆圭,向何平呈上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换来的一纸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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