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50)

未央揉了揉额角,手背上的针头不知什么时候拔去,留下一小点淤青在。“对不起,我今天很难过。”

宋远东好奇:“可以问为什么吗?”

未央道:“我不想说。”

宋远东噢了一声,有些闷,半晌才意识到应该直奔主题,“证件和银行卡已经准备好,诺诺出生时便由程老先生设立基金,这几年严文涛更是慷慨大方,所以有充裕资金提供逃亡,三张身份证六张卡,需要办理护照吗?”

未央听到严文涛三个字一下僵住,指尖微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呐呐答道:“暂时不用,劳你找机会到我房间,将我行李收拾好,顺带稍一把顺手的家伙,有纸笔没有,还需要些小东西,我写给你。”

宋远东在病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好半天找到个信封,一只铅笔,“顺手的家伙?瑞士军刀好不好?”

未央边写边说,“随意,只要够锋利够灵巧。有电棒更好,可惜我不会用枪。”

又问:“什么东西比较好脱手?珠宝或是跑车?”

“最好现金。”

未央蹙眉道:“他最多开给我支票,提现需要时间。”

宋远东轻巧带过,“我自然有办法。”

未央半开玩笑似的问:“你不怕他事后找你算账?”

宋远东摇摇头,做出一副苦哈哈模样,“他至多给我一拳。”

未央将纸条写好递给他,取笑道:“看来我在临走前应该送你瓶药油。”

“附赠香吻一个?”宋远东看着那一溜怪异而香艳的名字,忍不住惊疑,问:“你带这些东西逃跑?我要上哪去给你找这么些东西?”

未央笑:“随便找一家夜总会,这纸条子跟着一沓人民币一同甩在妈妈桑跟前,不怕她不给你。”

宋远东问:“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未央轻松带过:“有备无患,孤身上路,多些防身物总是好。”

宋远东暗叹她心思繁重,重重设防,又觉得年轻女孩子有这样心机也是世事所逼,默默收好了纸条子,亦不再问了。

戬龙城的夜幕这样干净,透过窗户望过去,所有的血腥与脏污都被掩盖,换一张女人的脸,涂脂抹粉的谄媚笑容,闪烁的霓虹教人迷失了方向,无限制地沉沦,沉沦,入坠入流沙,最终没顶之灾,只看得见喷薄的呼吸将流沙顶得浮动,最终没了消息,人已经消逝,丢进了愚水或是下水道,装了满满石块,浮起来都别想。

未央太害怕就这样死去,死在他乡,连个收拾的人都没有。

如果诺诺活了,她却死了,有没有人愿意为她哭一哭呢?哪怕只是伤春悲秋的一滴眼泪也好。

一定要走,走得干干净净,死的死活的活,没有谁欠谁。

宋远东突然问:“林未央,你会不会舍不得?”

未央仿佛未曾听懂,许久才呵呵笑起来,反问道:“你说谁?程景行吗?或是你?”

宋远东摸了摸口袋,掏出烟来含在嘴里,并不点燃,就这么叼着,吸着那股淡淡的略显苦艾的味道,似是有感而发,“我有时候觉得,你真挺狠心的。”

未央不屑,“连你也要来教训我?”

宋远东叹息道:“不,我只是突然觉得,景行遇到你,似乎是一件十分倒霉的事情。”

“深有同感。”未央却忽然放弃针锋相对,将落下的额发拨开,吐一口气,长长久久的沉默回想之后,才缓缓说:“有时候我想,如果程景行没有去汐川,没有找到我,也不必有之后的事情。我还是汐川夜场里唱歌的小姐,等到高考完了,上了大学,我就能自个挣钱了,堂堂正正,不卖笑也不卖身,也许我应该嫁给阿佑,苦一点,没有关系……”说着说着停下来,自己笑自己,“见鬼,竟然跟你谈这个。”

“从风花雪月谈到人生哲学,我觉得这个话题很好,可以深入也可以浅出。”

未央转头看着窗外,夜色朦胧,“我时时感觉自己已走上一条不归路,再也回不了头。”

宋远东玩笑道:“拜托不要把自己说成失足青年。”

未央道:“有感而发。”

宋远东嘱咐,“等病好,记得找机会溜,最好是公共场所,方便行事。”

未央想了想,已经定了主意,“星期天下午,游乐场。有没有侧门?”

宋远东说:“有的,三点钟,我准备好东西在侧门等你。你的病不要紧?”

“小病而已,吃药撑一撑就过去。”转而问,“为什么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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