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64)

她拉好了拉链正要走,于阿姨一下变了脸色,忙说:“不行不行,宋先生,我家小姐不能辛苦。”

她穿着厚厚长长地羽绒服,红彤彤的像个大红灯笼,小脸蛋露出来,不知所以地望着他。她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微微偏着头,傻兮兮模样真像他家圆滚滚的古牧,一时又忍不住伸手去揉乱她毛茸茸的短发。“看什么呢?哥哥帅不帅?五迷三道的了吧?”

于阿姨更惊恐忙不迭圈起诺诺,拦在她身前,“宋先生,小姐身体不好,您找别人玩吧。”像打发小孩子。

宋远东便皱了眉,要强行把她带走,竖起了眉毛问:“到底去不去?难不成你还真要待屋子里跟你家婶婶阿姨扯淡?”

“于阿姨,我就去一会,十分钟就回,没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远东提着领子拖出去,后头传来于阿姨“天哪天哪”的惊叫,估计不一会就要全家出动来找她。

诺诺止不住笑,终于做一件惊天动地大事情,心底里觉得快乐。而宋远东已经放慢脚步牵着她慢慢走,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捏着她冰凉的手背,一丝一丝暖到心里。

她便收了笑声,低着头,听厚厚积雪被踩出吱吱声响,随着他留下的一个个足迹,抿着唇偷偷笑,不敢出声,生怕他回头来问,“傻乐什么?收了红包就欢喜成这样,真看不出来原来是个钱串子。”

偷偷,偷偷留一点时间给她,独自快乐。

他拉她上了宋园西北角的附属小楼,这楼是平顶,只三层,能上到屋顶,顶上有凉棚秋千,还有烧烤架,积雪已被扫净,是个惬意小地。只是高楼风大,她冷得哆嗦,不禁往他身边靠,他便干脆解开风衣,一把将她塞进怀里,“穿得就像三百斤的大胖子,居然还冷成这样,千金小姐,身娇ròu贵。”

诺诺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有些尴尬,又有些窃窃的欢喜,嘴里念叨:“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搭窝。”

宋远东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手臂圈着她的身子,边笑边问:“你这又是说的什么?准备上哪打窝去?要不来我屋,管吃管住。”

她悄悄将手伸进去,环住他的腰,“小表妹的语文课本上看到的。一不小心记下来。太冷了,你叫我上屋顶做什么?天上半颗星子没有。”

宋远东这才想起正事来,带着她,两个人扒在一起,挪啊挪,往房檐挪几步,朝下喊,“哎,放吧放吧,动作快点儿。”

原来还叫许多帮手,在楼下忙忙碌碌布置。底下堆着小山似的烟花,像是盛会。

他又带着她,挪啊挪,挪到秋千那,秋千上垫了厚厚棉垫子——他将处处都设计精致。

陡然间一簇烟花冲上云霄,砰地一声炸裂,漫天花雨纷飞。她抬头看烟火绽放,那是桃夭满树红,哔哔啵啵将苍顶烧成绯色红云,他侧过头,痴痴望她被烟火映红的脸,她唇上烟花迷雾似的笑,她笑中三月新雨后的离情,即便那冷风刺骨,那寒夜如冰,却是一丝一毫打搅不了,他正沉醉,眼前繁花似锦春江月夜,恰尘世烟花梦寐中的醉生梦死。

那一个瞬间,他似乎觉得找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心是满的,突然空了,她笑了,心满了。

这一件事,让你欢喜让你忧。

这一件事,让你赴汤蹈火,也让你心灰心冷心死。

这一件事,他总算遇到,可是却突然失了勇气,是,骤然间变了性情,患得患失,怕惊扰怕唐突,怕她太小怕时光太老。

最终什么都没来得及。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宝马香车灯如昼的狂欢。她欢喜得累了,在他怀里寻一个好位置靠着。仰头看星空上,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烟花,一树一树闹春般竞相绽放,千般万般舞弄身子,似春光乍现姹紫嫣红。她蹭啊蹭,喜滋滋地说:“宋远东,你怎么想到要陪我看烟火?好浪漫。”

你记不记得,夏天里你读过一本小书,你说做梦都想像故事里的女主角,在雪夜里,与爱人一同看漫天烟火盛放。

不能陪你三十载,能与你一同做梦也好。

虽然有些幼稚有些俗套更有些傻。

可是他愿意,策划得热火朝天,天天想她见到时会多么欢喜,像是又减几岁,痴痴傻傻。

最终宋远东说:“有人送一车皮烟花来,不放浪费。”

她兀自嘟囔,“我谁不要命,敢往宋家扔一车烟火,像是恐怖袭击,不被抓起来才怪。”

小脸儿冻得通红,他看着看着,突然心痒,不知中了什么邪,脱口而出就是:“严一诺,你要不要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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