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75)

“大半个中国都跑遍了,好玩吗?不嫌累?”

未央也不看他,似乎是烦得很,一甩手挣开来,说:“能跑能跳是好事,总比死在医院里强。”

程景行冷笑:“行啊,脾气不小。畏罪潜逃还敢理直气壮。要不是林成志出事了,我看天涯海角你还准备躲一辈子是吧?”

未央这回自投罗网,早做好就义准备,哪还像当初在程家,好歹要装出个服软样式让人放心。“舅舅安排得巧妙,恰好是医院,这就绑着我上手术台吧,左边还是右边?随便选一颗。要不不放心,多挖一颗备用?反正你们财大势大,捏死我不就跟捏死蚂蚁似的?放心,我爸已经瘸了腿,林未央哪里还敢造次?”

他将那新闻改编得蹊跷惊悚,完全就像飞来横祸,但又似针对林成志,她便中了套,以为他下手对付她父亲是为了逼她现身。

“诺诺已经死了。”

未央一怔,垂眼看着地面,呐呐说:“哦?是吗?”

程景行道:“就这么三个字?够冷血。”

未央便笑起来,眼睛却泛着红,满含挑衅地说:“不然你想看我怎样?痛哭流涕还是欢天喜地?我要敢说死得好,你是不是要给我一耳刮子?你可真够虚伪的,让我猜,你们程家,没有人为她掉泪吧?”

程景行被她说得无言,继而又见她转身往外走,“既然她死了,我也就没什么用处,程先生您在汐川好好玩,我先走了。”

谈判

他拉住她,手上用了十分力道,痛的她皱眉,回过头来狠狠瞪他一眼,满满是掩不住的怒意横生,“放手!”

他说:“不放手又怎样?”

“我走阳关道,你过独木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刀两断,不相往来。”眼珠儿转一个圈,如乌紫的葡萄饱满放光,她斜睨过来,头稍稍向下侧着,更显得眼角细长,微微上扬,像是收笔时最后一画,横竖撇捺都带着潇洒劲头。最是无意时横来一瞥,凌波暗渡,媚眼如丝。他便忘了她说的是什么,只记得她开阖的唇,像一颗待采摘的红殷桃。隐隐约约一股香,不知从何处来,扭着腰肢钻进脾肺中,这一呼一吸间,便处处都是玉肌香腻透红纱的羞赧风情。

正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要不是走廊里人来人往,一定将她摁在墙上碾着唇,狠狠蹂躏一番才过瘾。

想得心口痒痒,像是一只修长纤细的女人手,十个指头满丹蔻,浓艳似上一刻才挖过一颗心,指尖还滴着血,一下接一下在胸口挠着,时不时画个圈,潋滟红唇,妖娆眉眼。

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像上了弦的箭,蓄势待发,急不可耐。

他一定拉住她,困住她,“我们谈谈。”

她说:“不必要。”依旧要走。

他便去拉她的右手,听见她突然尖叫,他不知所措,忙松手,“怎么了?”

“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未央捂着小臂,疼痛令她的脸色愈加苍白,真如一张纸,白茫茫无污迹——她这个时候最好看,拧着眉,牙齿咬着下唇,像是被人握在手心里,反复拿捏。

她缓了缓,待这痛过去了才说:“才好没多久,再用力一点一定被你掐断。”

他问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吭声。他抱怨,“一早赶来,还没有吃饭。”像是在邀功领赏。

未央说:“嗯,晚餐快乐,再见。”

他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小姑娘似乎又瘦了些,眼睛大得骇人,清清楚楚,平湖一般倒映着他的面容。“一定要逼我把话说开?留住你的手段多得很,不过我实在不想对一个小姑娘用强。乖乖陪舅舅吃顿饭,接下来的事情慢慢再聊,你总不想林成志骨头还未长好就被人从医院赶出去。”

未央笑着,低下头,张口咬住他掐着她下颌的大拇指,一狠心,血液灌涌而出,化开在她浅淡无色的嘴唇上。晦暗不明的光线落下来,血液流过唇边的颜色却愈加鲜艳,映像派画作里的红,触目惊心。一霎那十指收拢,把一颗心抓得死死,扑通扑通的ròu从指fèng里漏出来,整颗心濒临死境。

还在跳动,被捂得紧紧。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满嘴都是腥,她舔一舔,舌尖划过唇瓣,红的浓烈与浅淡一并交汇,如淑女故为风尘,又如妓 女穿白裙,格格不入又致命勾引。她抬起脸来对他笑,“程先生真伟大。”

暗昧,阒然,昏热,与上帝的一点点疏漏。她唇上蜷伏着暌违多年的磅礴暗涌,污浊躯壳下流动的欲 望正热烈叫嚣。他捏着她,困住她,亲吻她。四瓣唇黏在一起,他将她藏在拐角,整人似巨大阴影,深深将她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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