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78)

可她最终死在那张枣红色大c黄上,那天她不再揉一揉额头,拢一拢发,他去掀被子,望见一只翻裂见骨的手腕,血滋滋流了一c黄。

谨言呢?谨言回来没有?我沏好了茶,我练了新字帖,画一幅三九梅花图,头发剪短了再留长,他怎么还不来?

爱,不要同他说爱,爱是什么?

一把杀人的利剑。

未央微微低着头,看着茶杯中狭小澄黄的水面,轻声叹,“我有不祥预感,最终会泪流满面。”

一场贪念,红尘万丈,入坠深渊。

他听着,蓦地感动,或者说伤怀,还是她在感染他,两个人都患了病,要抱在一起死,这感觉似慷慨就义,油然而生英雄式的壮烈情怀。

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捏她的指骨手背,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瞬间眼神的交汇,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绵绵的情话或是殷殷的许诺,但全然脱不了口,这时面对起她来,他却是一句多话都说不了了。“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央有些懊恼,想起前些天的事情,心有余悸。“因为在念夜校,回去得晚,有一次上楼时灯已经不亮,我害怕,握了刀子在手里,没想到真是倒霉到这份上,到门口时从后头起来一个男人掐着我的脖子,竟不是要劫财劫色,而是直接要将我弄死。我反手捅了他一刀,他将我推下楼梯,还要来杀我,可我手上有刀,他受了伤也不敢上前,最后捂着肚子跑了。”

未央摊开手心说:“就是这样把骨头摔裂了,那一刀捅在脾脏部,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

她说得平静,程景行却听得心惊,皱眉道:“你住哪里?要好好查一查。”

未央笑着说:“我后来又回戬龙城,并没有离你多远。”

程景行道:“你看,外面的世界多可怕,早应该回来。”

未央道:“我是不是应该感动得泪流满面?”他真把她当作城堡里的公主,忘了在遇到他之前,她曾经是旷野里开得最骄傲的一朵野蔷薇。但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要作一座山,给她庇佑,又有什么不好?她巴不得,应该心怀感激,终于不必迎风雨。

程景行继续无奈,招来服务员结账,“我们回酒店,休息一会,昨晚通宵工作,实在痛苦。”

未央调笑说:“我们还未签合约,你保证只盖棉被纯睡觉?不然要加额外条件。”

程景行回头瞪她,望见她弯月似的眉眼,心却软下来,忍不住伸手去揉一揉她毛茸茸的短发,嫌弃她现下丑模样,“怎么剪成这样?怪模怪样。”

“为了逃避追击,非常时刻非常办法。”

他签了她的手出去,“不许再剪。”霸道得很。

可是未央的心里却偷偷地生出一点点欢喜,一丝丝的甜,大约是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口吻管束她,在乎她。从内心里讲,她更渴望有正常生活,可以与同年龄少女一样叛逆刁钻,和家长们吵架,离家出走,然后哭着扑到母亲怀里。

再重复争吵,为芝麻绿豆小事情,吵得翻天覆地,天天都似过新年一般热闹,多好。

她挽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

林未央其实一点也不坚强。

对街旧式楼房下,男男女女推推搡搡,一溜穿着清慡的女人靠在墙边招呼,一张张媚笑的脸,像身旁七十年代的斑驳墙面。

一记响亮耳光,那男人满脸横ròu,骂骂咧咧抓着那女孩子头发,“他妈的,在老子的地头上揽生意,还敢不交钱!活腻了!cao死你妈的!”

那女孩子跪下去,哭哭啼啼求他,“昆哥,这钱要救我哥的命,昆哥您宽限几天,要不,要不您搞我吧,求求您了……”

昆哥呸一口,“烂货,我告诉你,不把钱一分不少的交出来,昆哥今天就搞到你死!”

那女孩面庞涂涂抹抹如小丑,眼泪哭花了妆,更是丑的很。她穿一件红绿小肚兜,外头只披着件枣红色披风,三月天里风轻寒,冻得瑟瑟发抖还要笑着在街边招手,先生,来不来?五十块,便宜得很。

她们叫做流莺,站街妹,鸡,或是妓 女。

没有名字,从来没有。

程景行正开了车门准备进去,就见未央疯也似的冲到街角,一把将那男人推开,狮子似的咆哮,“满昆你他妈吃错药了!别他妈疯狗似的满街乱咬人!”

满昆明显一愣,随即笑嘻嘻说:“哟,未央妹妹,听说你跟了有钱人,怎么?又回来了,那人不要你了?不怕,跟了昆哥,有你好日子!”说话间就要来搭未央的肩,半道被人大力甩开。原来不知何时旁边多出个男人,穿得人模狗样,那张脸,漂亮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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