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城(13)

“其实你只是不喜欢干爹,是吗?”

“对不起……”她道歉,她害怕,她在他的逼视下难以抑制地颤抖,“您是我的长辈,我原本不应该这样跟您说话,我只是……我只是被生日惊喜吓到,语无伦次。恳请您原谅。”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她额前碎发,仿佛一只捕猎的猫,懒洋洋拨弄到手的猎物,“我的阿宁,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是怕我呢?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干爹绝不会伤害你,阿宁,是绝对不会,你明白吗?”

“可是我只是想回家!”她受不了,几乎要哭出来,奋力挣开他的禁锢,疯了似的往停车场跑。

霍展年却只是双手cha兜,懒懒看着她奔逃的背影,冷嘲道:“孩子大了,开始不听话了。”撤掉你的保护,你才知道人世艰险,他只需要静静等待,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哭着祈求怜悯。

每一个人的双手都沾满鲜血,每一次成功的背后是枯骨连城。霍展年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只有小学生和狂热者相信财经杂志里写的励志神话。这是一个充满了谎言与背叛的世界,唯一可以选择的,是不去相信。

她亲眼见过,烈狱一般的场景,噩梦一般如影随形。

她今年的愿望是,永远不要再见到霍展年。

第二天,她向画廊请过假,开着车逃离这座城。

六十公里路程,青山市藏在江南古画里,徐徐似卷轴一般展开。

到达安妮孤儿院,外婆在同行政人员讨论明年的财务计划。她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外婆的拥抱,驱走心中忐忑不安,谁知等来一双破旧帆布鞋,以及大冬天里穿一件薄薄旧外套的陆满。

“喂,我是陆满。”他蹲下来,需要稍稍抬一抬头才能对上她的眼睛,一双琉璃似的,清透的眼,映着他傻傻的笑,真是蠢,“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宁微澜?”

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她只想瞬间失忆,“陆先生,您好。”

他听见这一句陆先生,咧嘴笑得开心,牵扯着眉骨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既疼且酸,“宁微澜,你时时刻刻这么端着累不累啊?你心里肯定在骂,小瘪三,王八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正我一个无名小卒,又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听不出来吗?陆先生。我根本不想跟你多讲一句话。”她扬眉,挑衅,眼睛里尽是怒火,却烧得生机勃勃,陆满又开始发晕,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撩人。

“很好,总算有点人气儿了,不然我好像在跟机器人讲话。只会说,‘陆先生,你好。’‘你好,陆先生。’或者,‘王八蛋’?”

见她绷不住笑出声,他嘴角笑容亦渐渐扩大,似湖中涟漪,徐徐绵延。空旷的走廊里,鲜有人迹,他蹲着同她说话,早忘掉一身伤痛,她对他笑一笑,他的灵魂就要飘起来。

她睹见他领口下一道鲜红的疤,显然是新添的,这些古惑仔,真把现代城市当作古代江湖,立誓要过刀口舔血的生活,略有迟疑,她还是问:“你的伤都好了?律师说你拒绝接受赔偿,我还在等法院传票,以为你会去法院起诉。”

陆满蹲得双脚发麻,忍不住撑起来,坐在她身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摔碎了你的镯子,据说至少值一百五十万,怎么好意思再要钱?”

“一百五十万,我随口说说,其实是在旅游点买来,三十块。”

陆满笑,“带在你身上就值三百万。”

宁微澜已经拿出支票本,按一下原子笔弹簧,“我现在开支票给你。”

陆满阻止她,莫名的,气不足,又想炫耀,“我现在跟着赵钱哥做事,不缺钱。”

而宁微澜侧过头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却,“是吗?那很好。”

赵钱做的是什么生意,她再清楚不过。眼前陆满年轻而英俊的脸庞,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齑粉。越是美丽的生命,越能突显毁灭的残忍。

而陆满一脸天真笑容,无知无觉。

雪夜

“外婆。”

“院长。”

即便白发如霜,细纹丛生,但田安妮的美丽无与伦比。她立在门前,连呼啸而过的寒风都要驻足观望。

美丽的极致并不是永不老去的容颜,而是岁月沉淀的风姿。田安妮和宁微澜身上都蕴含着一股沉静的力量,温柔而坚毅。

“阿宁来了,陆满也在,真是难得。陆满,这是我外孙女阿宁,阿宁,陆满也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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