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城(62)

“我会的,妈妈病了,你更要照顾好自己。”

“好啦,少啰嗦,我又不是七八岁,一定要有人看。倒是你,好像个智障,总是挂彩。”

母亲

宁子昂离去的背影单薄而落寞,夕阳向晚,为命运的不可捉摸与难以预料画一道斜长的影,年少的心绪已被藏进一口深井,无人知晓,无人路过。一颗心要被踩碎多少次才够她一次微笑,一次痛快。

隐秘的仇恨,一颗长在腹腔里的瘤,你不去查,这疼痛只当正常,还可以活六十年,梦想跨过这世纪。

原来命绳不过剩下拇指长。

回到雪白无尘病房,余敏柔又哭起来,长长久久地叹,没完没了地怨,发誓一定要在离世前,处理好宁子昂,至于是如何处理,在哪里处理,半个字都肯透露。

“怎么又随口就讲这种晦气话,您生来福气大,还会斗不过一点点小病?您少想一些难过的事情,向前看,把心情放轻松,过不了几天这个病自己就好了。”她又将刚才那些宽慰人的话悉数背一遍,可余敏柔依然故我,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絮絮叨叨讲过去恩恩怨怨旧情*事,她还有许许多多冤仇没来得及讨回,人说人死灯灭,宁江心身后却留下无数生活在阴影下的人,余敏柔虽胜了,拿到金钱权力荣耀时间,失去信任家庭挚爱,最终要走时,也不过是一个人睁一双空洞的眼,怨恨地看这世界。

她拉着宁微澜,红着眼,要找一个出口为自己哭诉,“你心里……一直都恨着我吧……”

“妈——你这又是怎么了?我恨你干什么?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你听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余敏柔风风光光一辈子,不曾跟余晋羡以外的人讲过,就是对宁江心,她设计要了他的命,心里生出来的却不是愧疚而是怨憎,人心构造真是奇怪,有的人长成一口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当年如果不是知道他改遗嘱,我也不会狠下心去做那种事,结果还连累你……”

“妈,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

任她说什么,余敏柔也听不下去,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余敏柔只要得到她想要的,其余一概不管。

余敏柔继续说:“医生说,我也就剩下半年了。阿宁,只是妈妈不甘心啊,永安从无到有,从生到死,我对你父亲不离不弃,他在家搞艺术玩高雅,要多少钱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我?永安是他创立,他名下股权远多过我,最风光的时候我也不曾伸手跟他要。结果,他竟然要为一个婊*子改遗嘱,宁先行那个老不死还要把文雪兰的儿子给我养,那是什么东西?宝楠没了,也绝对轮不到他来分一杯羹。”

“妈——你不要提宝楠。”宁微澜变了脸色,也不如先前恭谨,隐隐有些许怨愤,未等余敏柔察觉便已经压下去,她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人前人后,不露破绽。

余敏柔推开她,为女儿的不理解不赞同而愤怒,“为什么不提?我的宝楠,我的孩子,却被那个杂种占了名字!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也要得到他应有的报应。只是阿宁,妈妈不甘心,妈妈到死也不甘心,你爸爸最后那份遗嘱究竟被藏在哪里?妈妈只想看一眼,看看在他心里,那个婊*子究竟值几斤几两,而我,结婚十年,他又究竟把我摆在哪个位置,这个秘密,我不要带进坟墓里……”抬头去看宁微澜,见她眼中温情一点点冷,最后在乌黑眼底结一层厚厚的霜,映出她的彷徨与急切,这一位面容憔悴,皱纹横生的老女人是谁?明知道老得不成样子,还不知庄重,哭哭啼啼,纠缠不休,越发显出丑态来。

余敏柔惊惧,卸去美妆华服,珠宝名包,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人见人憎的鬼样子。

宁微澜扶着她,避免她疯起来撞伤自己,也不去看她残留在人间的自私与老态,低声问:“母亲想让我做什么?”她声音平静,就像电视新闻里,那一张张扑克脸一样的面孔,平静无波的语调告诉你,今日地震死伤无数,昨日空难,无人生还。

余敏柔依旧坚持,抓住她双臂,“阿宁,你成全妈妈,妈妈只想知道真相。”浑浊的眼泪又流出来,却也没有先前那样足的杀伤力了。

宁微澜突然间笑,侧身坐在c黄沿,抚摸着余敏柔干枯褪色的浅棕色短发,偏着头,也纳闷,“连母亲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晓得。”

余敏柔急切地说:“你爸爸死之前,只有你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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