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城(73)

宁微澜看着,余晋羡显然是被气急了,当着小辈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闭上眼,做一次深呼吸,再喊余敏文,“把你媳妇儿扶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关淑和甩开余敏文的手,自从嫁进余家,三十余年从未跟公公婆婆红过脸,今天却也豁出去了,抹一把眼泪,说:“公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这是要逼谁?”余晋羡余威仍在,一个眼锋扫过去,就让关淑和头皮发麻,“生态城的项目,是勉生自不量力,经营不善,又去和霍展年合作,与虎谋皮,自食其果,我已经卖掉阿宁的恒川报业集团去给填他的亏空,二十年的产业说卖就卖,你听见阿宁抱怨过一句没有?”

关淑和说:“原本就是余家的产业,她一个外姓人,本身也不该伸手拿。”

余晋羡冷笑,“你也是外姓人,我是不是要限你七天之内把你的美容连锁更名改姓,还回余家?”

余敏文发力,一定要将她拉走,免得再胡言乱语惹事。但关淑和为了儿子,再害怕也要撑下去,同余敏文拉扯一番,索性跌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你滚,你不管儿子,我要管。我没有你们余家人心硬,能眼睁睁看他去十几年牢。我关淑和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儿子捞出来。”

余晋羡稍稍平息的怒气,又被关淑和这几句指桑骂槐的话挑起来,不耐地说:“勉生那副为达目的不计后果的脾气,倒是要归功于你。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他,离霍展年远一点,他绝不是霍展年对手,结果呢?家里人劝了无数遍没有效果,外人三两句就能牵着鼻子走。他的生态城一而再再而三出问题,填进去恒川还不够,他要四处去找钱,什么来钱最快?毒品军火走私。这也就算了,跟云南人交易还被抓个现行,人赃并获。问起来,人家给他牵线搭桥介绍生意,顺带也把警方卧底也转送给他。晚上抓的人凌晨就见报,花钱买版面让媒体不遗余力调查报道。我是老了,居然接到局长电话才知道,我们余家长孙,暗地里做了这么多蠢事,接下来还会有经侦科来调查景昌是否牵涉其中,参与毒品买卖,洗黑钱,这两天景昌的股票已经连续跌停,在建的几个项目说不好也要暂时停工。景昌旗下赚钱的只剩下零售连锁和富登皮具,一家都转给敏文,一家补偿给阿宁,是卖是留你们自己决定。我让你和敏文去加拿大,就算是渡假,也是避一避风头。”

关淑和已泄了气,呐呐道:“难道勉生就得救了?我们就让他去坐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毁在里面?”

余晋羡叹息,整顿许久才说:“只能在跟随他一起去交易的人里面找一个出来认罪,那么勉生就不是主犯,我已经让王国涛去组织律师团,从判决到入狱,再花钱减刑或托人做保外就医,最多也就做一两年。你要还不满意,我就亲自去求人,争取缓刑,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惹事,三两年很快过去,他还是景昌少东。”

关淑和这才平和些,低声说:“谢谢公公。”

余晋羡摆手,“我当不起你这个谢字,你们自己也注意点,这个档口再出事,我也救不了你们。”后半句是对余敏文说,余敏文点点头,拉起关淑和退了出去。

余晋羡又叮嘱顾怀君,“马上会有人来查账目,财务方面你要盯紧一点,不能出纰漏,让他们抓了把柄。”

顾怀君说:“是,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顾怀君看一眼宁微澜,也带上门走了。

余晋羡说了好半天话,到底体力不支,闭目养神,并不急着吩咐宁微澜。

直到宁微澜被案上茶香熏得昏昏欲睡,才听见余晋羡说:“霍展年不会就此罢手,景昌从五年前开始走下坡路,没有他,最多再撑十年。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大哥身上,谁想到他比你舅舅更加糟糕。”

“忍rǔ负重,不见得没有机会。”她斟酌着说,面对外公,她始终有敬畏有惧怕,其实是疏离,七岁之后跟随外公生活,却再没有对宁江心的依赖与亲昵。

余晋羡笑,“这句话你应该送给十五年前的霍展年,年纪轻轻,做到高涵副手,来跟我谈生意,只懂打打杀杀,设个团套就能往里跳,一纸合同让他在二十岁时背上百万债务,跪在高涵面前要砍左手。没想到啊,没想到,十五年后却是我余晋羡被霍展年逼得没有退路。苦心经营,围追堵截,挤掉景昌市场,我们不止是竞争对手那样简单。我记得,他建成第一座商贸城时来家中拜访,遇见你一个小小的人,站在小凳子上才足够高,握笔悬腕,写贺知章的《采莲曲》,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他玩笑说,他才是船桨,惊起了白鹭,打碎了莲花。你吓得扔开笔,哭着跑开。我说阿宁是余家无价宝,他问我,难道比景昌价更高,我说当然。过年前他曾经来,口口声声说可以放过勉生,但要用你去换。我不答应,勉生如何,景昌如何,都是我们自己种下的果,跟你没有关系,谈不上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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