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之鲸(6)

他深呼吸,推开门,只撞见陆先生因弯腰而紧绷的衬衫。

一盏工作灯照亮病人小腹裸*露的皮肤,陆慎低头弓背,拿一只纹身针皱着眉专注工作。

“有事?”口罩遮住他半张脸,令他的眉与眼更加深邃。

施钟南看一眼仍在昏迷当中的阮小姐,眼神中表达同情,但嘴上仍然说:“到时间做检查。”

陆慎未抬头,他透着口罩说话,声音沉闷,“你晚来十五分钟。”

施钟南没所谓,“突然有夺命连环call,不得不接。”

“等我十分钟。”

“OK,当然OK,你是老板你话事。”施钟南向前一步,弯腰观察陆先生工作进程,“陆先生几时学会做纹身?又细致又清晰,我看中心区的纹身皇后都要甘拜下风。”

陆慎回答他,“我希望你能保持专业。”

知道,少说废话。施钟南闭上嘴,悻悻然看着卧室内三面落地玻璃窗发呆。

很显然,施医生对陆慎的每一次搭讪无一例外都已失败告终。

然而施钟南最擅长锲而不舍与穷追猛打,脑筋拐个弯,他又想出个话题,“那个……我听说明天有台风登陆……”

“开始吧。”陆慎把纹身器具一一收好,每一根针,每一把刀都与支撑台把守平行,过后他将阮唯的睡衣衣角抹平,仿佛一点褶皱都不能容忍。

真是个神经病,施钟南决定今晚向本市第二精神病院推荐病患。

他做完例行检查,讲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评判,“不意外,样样都好。”

“人什么时候醒?”

“这个难讲,就算醒来也不一定撑过三分钟。”

陆慎抿着唇不接话,他弯下腰再度将阮唯身上被施钟南拨乱的睡衣抚平。

施钟南已经学会讲礼貌,知道老板下逐客令,不用提醒也慢慢吞吞退出房间。

陆慎的手,慢慢抚摸着沉睡中的阮唯,遥远的海潮声随风袭来,裹夹他低沉幽暗的嗓音,“阿阮,你究竟几时肯醒……”

没人答,只有一个吻,落在睡美人额间。

六月,好不容易等来晴天。

阮小姐的梦终于醒了。

光太亮,令人睁不开眼,她茫然许久,才终于将目光聚焦在身边人关切的面孔上。

“你醒了?”他平静地问着。

真奇怪,病入膏肓,连“醒”都需要他人告知。

卧室有一面大窗,开向白沙蓝海。

周边装潢精致,欧式大c黄上,挂帷幕层层叠叠,背后又有浅金色挂毯衬底,第一眼看见的是墙上《莎乐美与圣施洗约翰的头颅》,提香名作,不知真假。渐渐四肢也有了知觉,指尖滑过秋被——用的是真丝贡缎,软而细,一如少女肌肤。

继而是痛,左腿疼痛夺取所有感官,一时间呼吸急促,眼皮跳动,忍不住扶额呻*吟,“我的腿……”

“冷柜车闯红灯,车头撞车身,事故严重,你算九死一生。”他弯腰,慢慢解释,“小腿骨裂,不是大问题。”

要如何形容这嗓音才够恰当,新派女作家大约能写出一个冗长故事,这一位“家明”定然比任何一位都迷人。阮唯心中忽而萌生的是,能从他喉中振鸣、弹舌,尔后又似蒲公英远游,在冰冷空气中被吹散,这对于每一个字而言,都是殊荣。

她是谁?从哪里来?她的记忆淡薄,找不到蛛丝马迹。

而他就坐在c黄边一只仿古c黄尾凳上,手边捏着一本半旧的书。

阮唯说:“请问你是谁?可不可以帮我通知我母亲——江碧云女士。”

他遗憾地告知她,“施医生说你部分记忆停留在十二岁——”

“你在讲什么?我都听不懂。”

他轻声叹,“阿阮,车祸导致失忆,你记不得我,也记不得十年之内发生的所有事。”

“那你是……”

“你从前叫我七叔,现在是你未婚夫。”也算不上有血缘,只是认来认去,盘根错节,按辈分叫他一声七叔。

“七叔?”

她声音上扬,带疑问,娇软之中带哑音,与她面孔一样,不言不语已自有一番滴水温柔。

陆慎换个位置,从c黄位坐到她身边,看着她一双迷茫的眼,沉声说:“陆慎,陆羽的陆,审慎的慎,陆慎。”

“陆慎——”小儿学音,她懵懵懂懂重复。

陆慎笑,忽而低头亲吻她眉心,“阿阮,今天起,你要重新认识我。”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多开,“家里人呢?我母亲,外公,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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