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235)

“哪样的人?”

“就是只看重 ---- 外貌的人吗?”

“看重外貌有什么不对吗?我自己 --- 没外貌,但我也喜欢外貌漂亮的人 ---- 看见不漂亮的人 --- 我也不喜欢。谁不喜欢内在外在俱美的人呢?又没谁制定了法律,说没外貌的一定有内在美,或者内在美的一定没外貌 --- 。我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不喜欢,我怎么能强迫别人喜欢呢?谁说喜欢我的外貌,那她肯定是 ---- 在撒谎 --- ”

他说他去打听过整容的事,但医生说他这样的很难整好,因为他是小时候受的损伤,脸上那块骨头根本没发育长大,填填补补是没多大作用的。他还说改造一个人的内心比改造一个人的外貌容易得多,外貌的缺陷也并不是内在美的保障。

他们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通信时期的某个阶段,谈话逐渐从自身抽离,慢慢滑向普遍真理,不再是探讨他们个人的历史或现状,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比如外在与内在的关系,言论与行动的关系,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大人与小孩的关系,等等,等等。

讲讲说说之间,他们已经做出了几个菜,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炭炉,烧着钢厂的优质煤块,上面座个小锅子,烧了汤,做成一个家常火锅,把豆腐鱼丸菠菜粉丝之类的东西放里面烫了吃,再加上从家里带来的腊ròu腊鱼,不算丰盛,但很实惠。

两个人烤着火吃火锅,吃得汗涔涔的,很舒慡。吃过饭,已经天擦黑了,黄海说要去外面找旅馆住,石燕不同意:“现在到哪里去找旅馆?公车都停了,大家都回去过年了,等你一步一步跺出去找到旅馆,只怕到了明年了。就在这里呆一晚吧,反正年三十大家都不兴睡觉的 ---- ”

他没再坚持,答应留下来。她带他去钢厂澡堂洗了个澡,因为是年三十,没什么人,水量很足,洗得很舒服。回来后,他把客厅收拾收拾,她从卧室抱了两c黄被子出来,放在沙发上,两人各捂一c黄被子坐沙发上看电视。他似乎看得很认真,该笑的笑,不该笑的不乱笑。而她只是懒心无肠地看着,总是等到他笑了,她才知道电视上有了好笑的东西,为了显得自己也在看,便跟着笑一笑。但她心里老在想像如果他现在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她该怎么办,或者如果他把她揽过去,她该怎么办。

但他始终没伸出手来。

看到半夜了,她觉得累了,不想真的撑到明天早上,就道个晚安,进卧室去睡觉。她听见他关了电视,也关了灯,屋子里静了下来,黑了下来。

她是瞌睡到了眼皮上了才去睡觉的,但等到躺c黄上了,反而睡不着了,慢慢回想她跟他的那些点点滴滴,觉得他说得对,最理想的爱人,当然是内在外在俱美的人,所谓爱上了一个仅有内在美的人,也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内在外在俱美的人了,只好舍了一头顾另一头,世界上哪里有专爱丑八怪的人呢?她一直都不爱他的外貌,现在也不爱,只不过知道他人好,就不计较他的外貌罢了。

她想到那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终发生了点浪漫事的故事,觉得她对此也不反感,如果黄海来找她,她一定会答应他,特别是想到他活了二十多年,又结了婚,有了名义上的妻子,而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可能还不时在他身边晃动,但他却从来没有品尝过做爱的味道,她很为他难过。她自己现在为了孩子起见,是不会想什么高潮的,但她愿意让他享受一下。

有好几次,她都似乎听到了他走近卧室的声音,但屏息聆听,又似乎不是。她因为睡不着,就老是想上厕所,每次都得经过客厅,有几次还把他惊醒了,但他也只朦胧地跟她说了几句话,没别的表示,她有点失落,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不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都不会干那种事,怕玷污了我的清白 --- ”

她也听到他起c黄上厕所的声音,那一夜,他们就像比赛上厕所一样,你上一趟,我上一趟,谁也不甘示弱,总听到开厕所门的声音,开灯的声音,冲水的声音,关灯的声音,关厕所门的声音,就是中间拉尿的声音没听见。她因为是蹲着的,又见黄海在客厅,所以拉得特别谨小慎微,再加上她每次尿量并不多,所以拉得没声音情有可原。但是黄海呢?她想起卓越每次上厕所都是弄出很大声响的,男人嘛,拉起尿来居高临下,又是动能又是势能,还能不拉出巨大动静来?难道黄海因为怕她听见,是蹲下去拉的?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快天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但还没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怕是卓越,正想警告黄海别开门,但已经晚了,黄海已经去开了门,然后是 两个人在客厅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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