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146)

她想起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写过这样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首诗在中国广为流传,现在读来有种特殊的感受。如此说来,爱情并不一定总是占据着一个人生命中最高的位置,自由可以高过爱情,孩子可以高过爱情,逃离孤独的需求也可以高过爱情,凭什么认为自由高过爱情就高尚,而孩子高过爱情就不高尚?

她竭力不去想“单身母亲”“孤儿寡母”的事,但生活就是这么严酷,你越是不愿意去想,生活就越是逼着你想;你越是想闭上眼睛不看现实,现实就越是冲到你眼前,掰开你的眼皮,逼着你看。

她在工作上还算顺利,一年的opt(optional practicaltraining,实习)还没用完,单位就给她办了三年的h1b签证。她对自己的工作和老板都很满意,对l市也很满意,决定就在那里呆下来,便动了买房的心。

以前总是住公寓,而且总是住比较便宜的公寓,她一直心有愧疚,觉得对不起女儿,搞得女儿都没办法请同学到家里来玩。现在她想趁着女儿还没上大学,买栋房子,让女儿过过住house(独立屋)的瘾。

到了这种时候,她才发现单身母亲好难啊!她只有一份工资,贷不了多少款,虽然她自己计算过了,买栋三卧室的房子,她能付得出每个月的房贷,但银行不是像她那么算的,银行是按照美国人大吃大喝的消费习惯来算的,所以觉得她的收入在吃饭穿衣之后,不足以支付她的房贷。

为了让女儿住上自己的房子,她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最后她撞上了一个胆子大的华人经纪,不知道使了什么魔法,让她贷到了想要的款,买了一栋三卧室的房子。

母女俩搬进新居之后,“单身母亲”的难处迎面扑来,家里的水呀电呀什么的,都得她自己来弄。以前住公寓就没这问题,水坏了,电坏了,厕所堵了,老鼠闹了,打个电话给管理处,人家就派人来修来灭了。但现在水坏了,电坏了,厕所堵了,老鼠闹了,都得她自己来搞定。

她是第一次买房,很多东西都搞不懂,刚搬进去的头几天,连洗澡的热水都没弄出来,幸好那几天还比较暖和,洗冷水也行。后来她打电话问她房屋的inspector(安检员),为什么我家没热水你都没检查出来?inspector人很好,马上开车跑过来,结果发现是她没把电闸上的热水开关推上,她这才知道家里的不同部分是有不同的闸刀管着的。

还有次是车库门刚安了遥控装置,但上面的灯不亮,打开车库门,里面是黑乎乎的。但她看见过人家的车库,不是这样的,门一开,灯就亮了。

这事不好找inspector了,于是她跑去找隔壁的邻居,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印,很热情,马上扛着自己的梯子过来了,一检查,发现是缺个灯泡。她找了个灯泡,让老印帮忙装上,车库的灯就亮了。

她连声致谢,夸老印水平高,老印谦虚地说:“it’s easy.any man knows how to doit。(这事很简单啦,任何男人都会做)”

她伤心地想,可我家没有man(男人)啊!

为了省钱,她没请人割糙,买了割糙机,自己割糙。但她不会用割糙机,买回来后,连发动都发动不起来,只好去求对面的邻居。对面的邻居是个美国人,高大英俊,也很殷勤,不仅帮她把割糙机发动起来了,还帮她把糙割了。

但她不好意思每次都去麻烦人家,所以后来都是自己割,小今也帮妈妈的忙。人家从她家门前路过,看到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在割糙,割得满头大汗,都同情地看着她们,因为那个小区没见过女人割糙,都是男人割,如果不是请人割,那就是丈夫或者儿子割。

虽然她想好了不去打搅卫国,但她总有一点不放心,怕他是为了让她安心呆在美国才撒谎说结了婚的,所以她给他写电子邮件,描绘自己没有男人帮助的困难处境,希望能让他现身。她知道他是她的救星,如果她有困难,他一定会现身。

但他仍然没有回音。

她哭了一场,发誓不再理他。

但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开始怀疑,既然他打定主意断她的念头,他当然得硬撑着不理她。他肯定能想到,她说的这些困难都是暂时的,即便是永久的,他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让她死了心,在美国就近找个丈夫帮忙。

于是她又疯了一样打听他的消息,托了很多人,终于打听到他已经不在g大了,博士毕业后就去了o市。

费尽周折,她终于打听到他住所的电话号码,无比激动地打了个电话过去,是个女人接的。她想扔下电话跑掉,但终于没舍得,自报家门说是卫国在美国的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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