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57)

莫傅司眼睛猛地眯了眯,铅灰色的眼底升腾起一阵阴霾。

温禧一张脸一下子变得雪白,声音越发尖锐高亢,“郭海超,你放心,我就是再沦落,也不会看上你!”

郭海超呸了一声,“我会等着看你的收梢,温禧,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求我。”说完又看住莫傅司,“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痨病鬼,你给我当心点!别他妈让老子再看见你!”

一干喽啰跟着咒骂了几句,这才散了。

莫傅司朝温看了一眼,眼睛里一片冷硬,“你倒是荤素不拘,连这种货色也沾惹,我倒是小瞧了你。今天这才几个时辰,你已经给我来了两次喜相逢。真是好本事。”说罢还鼓起掌来。

清脆的鼓掌声听在温禧耳里,却让她耳膜一阵阵疼痛,连带着太阳穴也痛起来。炽烈的白太阳当头照射着,温禧觉得双颊滚烫,眼里却滚下泪来,泪水流到腮上,凉的,冷冰冰地简直像要直流进心底去。

“你以为我想要认识这种人?是,没人勉强我和他这种人在一起,可是我的出身,我的环境,我的背景,我的经济条件,一切都迫着我和这种人一起成长。我战战兢兢,我如履薄冰,我夹紧尾巴做人,为的是什么?为的都是自己不要变成这种人!”

眼泪流的更欢了,温禧在心底惨笑,看吧,自从认识了他,泪腺就像坏了龙头的水阀,再也别想关紧。

莫傅司怔怔地看着眼前流泪的温禧,那悄无声息的泪水,那样郁结委屈的神情,那张紧紧抿着的樱唇,悄然和记忆里一张稚嫩美好的脸庞重合。乌黑的瞳仁里含着薄而湿润的光,米粒一样的牙齿咬着下唇,一张脸如同初绽的白莲花,平静却有所期待地望着的少年。

小哥哥。

小哥哥。

那样甜糯的声音,像最绵软的桂花糕,仿佛一口咬下去,齿颊留香。

莫傅司觉得心乱了。

郭海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他口中那个没晒过太阳的痨病鬼。

三年前,他替道上所谓的大哥高凯国蹲了监牢,过失致人死亡罪,判了三年。好在这位大哥倒还算念旧恩,出狱之后一直提携着郭海超,将石塔路那边古玩市场交给了他“打理”。

“超子,你闯大祸了!”高凯国浓眉紧锁,“你什么时候得罪骆家的二少爷了?”

正在喝啤酒的郭海超从一堆绿幽幽的酒瓶里抬起头来,嘟哝道,“怎么可能,我得罪谁也不可能得罪骆家,活腻歪了啊?骆慎川可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

“得罪了骆慎川你还有命在这里喝酒?不是骆慎川,是骆缜川,骆家二公子!”高凯国用拐杖狠狠地捣地喝斥道,他早年和人抢地盘,跛了一条腿,所以道上不少人都称呼他“高瘸子”。每逢梅雨季节,腿疼得厉害,步行艰难,不得不依靠拐杖行走。

郭海超陡然想起前几日在古玩市场和温禧在一起的男人,那男人皮肤白的像这辈子都没晒过太阳,一双深凹的灰眼睛,鬼气森森的,阴邪的很,当时他没下手,一方面是碍于温禧,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摸不清那个男人的深浅,玩鹰的叫鹰啄瞎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郭海超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清楚那痨病鬼是哪条道上的,谁让他撬了老子的女人!再说我又没碰他一根寒毛,不过教训了他几句。”

高凯国扬起手里的拐杖,恨不得对准了他的脑袋狠狠来一下,“超子,别说大哥没提醒你,我们这条道上,谁敢不买骆家的账,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别说骆缜川睡了你的女人,就是他上了你老娘,你还得乖乖喊他一声爹。”

郭海超恼火地站起来,将手里的酒瓶往地上狠命一摔,玻璃渣子四下飞溅,“cao,这些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除了会仗势欺人,有个鸟用!”

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高凯国挥挥手,示意郭海超闭嘴,这才接通了电话。

“高瘸子,今个儿不是让你带着那个叫郭什么玩意儿的上我这边来的吗?怎么,我骆缜川面子不够大,还请不动你们吗?非得请我大哥出面才肯赏脸?”骆缜川一改往日嬉笑口吻,声音像罩着一层寒霜。

高凯国连忙打圆场,“骆少您这说的哪里的话,我带着那浑小子在路上呢,给您负荆请罪来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我在海上皇宫905等你们。”

挂了电话,高凯国拄着拐杖朝门外走去,走了两步,见郭海超还没挪步,没好气地骂道,“超子,还杵在这儿干嘛,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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