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98)

他至今都记得那可怕的景象,苍白俊美的少年嘴唇殷红,俯身凑在人脖子上,汩汩地饮着热血,看见铁门外面的他们,抬头森然一笑,舔了舔嘴唇,活脱脱就是一只吸血鬼。老五吓得屁滚尿流,跑去喊来了老东西。那老狗当时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淡然而立的少年,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放了出来。从那时起,他心底就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隐秘的畏惧感,这样的敌人,留着太可怕了,所以他一直和莫洛斯作对,竭力置他于死地。

“你等着,我会出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马克西姆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威吓莫傅司,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莫傅司抱手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轻笑起来,“大哥你省点力气吧,我们家的佣人最会踩低迎高了,躲你都来不及,谁还会给你跑腿帮忙?再说你给老头子带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你觉得他还会饶了你吗?至于我,也会千遍祷告让你死,绝不祈求一字救你命。”说到最后,莫傅司笑得愈发欢畅。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马克西姆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将莫洛斯的忌讳抛之脑后。

莫傅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隔着铁门的栏杆,他出手如电,捏住马克西姆的腕部,用力一扭,一阵骨节脱臼的脆响和哀嚎里,马克西姆两只手立刻软耷耷地垂下来。

“别忘了格尔曼那个可怜虫是怎么不能拉大提琴的。”撂下一句话,莫傅司又将马克西姆的手腕用力一推一拧,腕关节复位的卡擦声里莫傅司声音倨傲,“中国有句成语,叫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马克西姆,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ròu。”

温禧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上帝保佑,你终于醒了。”

她费力地歪过头去,是一个艳若桃李的中年女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正忖度着对方是何神圣,却发现那双饱含关切的绿眼睛朝她眨了眨。

“候爵夫人?”温禧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叶芙根尼娅笑嘻嘻地说道,“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温禧脸微微一红,“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是啊,怎么能不失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她私心里自然希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

“这两天都是莫洛斯守着你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刚走。”叶芙根尼娅伸手摸了摸温禧的额头,轻声说道,“好姑娘,我替莫洛斯的母亲谢谢你。”

她动作温柔,掌心温暖,这样的感觉,温禧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稍稍偏过头去,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叶芙根尼娅握着温禧的手,看着这年轻女孩,不觉叹了口气,她能为莫洛斯舍生忘死,自然是情根深种,莫洛斯对这姑娘,似乎也并非无情的样子,只是莫不比寻常男子,只怕这年轻女孩儿是一时目眩神迷,一旦了解了他光鲜背后的种种不堪,反倒避犹不及。叶芙根尼娅心底一早已将莫傅司看作自己的儿子一般,故而凡事总要替他打算到了。于是她试探地开了口,“你知道莫的家庭情况吗?”

温禧从来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她虽不清楚叶芙根尼娅的用意,但出于对莫傅司的维护,她只是低低地说道,“知道一些。”

“他既然带你来了莫斯科,你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温禧却不知道心中为何陡然酸涩起来,她有些急促地打断了叶芙根尼娅的话语,“夫人,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们出身差距太大,我并没有肖想什么。至于救他,只是情不自禁。”

这下反而轮到叶芙根尼娅张口结舌了,感觉自己在扮演欺侮准儿媳的恶婆婆一般,不过感觉倒也新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等温禧接口道,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旁人只看见莫洛斯人品风流,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拿命搏来的。”

温禧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c黄单。

似乎也感觉到话题过于沉重,叶芙根尼娅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温禧轻声说道,“莫洛斯,他的心里太苦了。”

温禧喉头莫名地一梗。

“我不知道他的这一生,有没有有过一天半天的舒心日子。他十七岁那年曾经与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有期的无期徒刑。十二岁之前跟着他的母亲在圣彼得堡东躲西藏,忍rǔ负重;十二岁后认祖归宗,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时刻提防着那些野狼崽子。”说到这里叶芙根尼娅陡然恨恨地磨起牙来,“维克托简直就是个疯子,逼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当养狗,弱ròu强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爵位还有他的传媒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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