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月台(63)

他耳朵里嗡嗡地响,过一会儿又什么也听不见了,这一个下午都是这样,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身体很不舒服,想吐,脑袋也有一点转不过来,也许是刚才哭的太狠了,他很久没哭过了。

当天晚上他就发烧了,以为是下午吹了冷风有点凉着了,可是越烧越厉害,第二天早上舍友都起了,看他赖床叫他别睡了,发现他枕头上都是鼻血,还因为被汗水打湿了氤氲开来,那么大一片。把一屋子的男生都给吓坏了,赶紧跑去找了舍管老师,老师又去又联系了家长,而那时候常瀚正在余春蜓家里,与他们吵的不可开交,余春蜓完全懵了,什么时候何跃和常文恩在一起了?她一开始还试着和常瀚讲道理,说他可能是误会了,两个男孩子从小玩到大,聊聊微信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常文恩自己承认了可能只是气话。可常瀚死活坚持自己的说法,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学校的电话打过来,几个人也没有心情再吵,赶紧开车往医院赶。

昨天的两耳光太重了,常文恩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又气又郁结了一晚上,情况不太好,大夫检查后说是有点脑震荡,发烧也是因为这个,要住院。

学校的老师看家长来了就离开了,余春蜓很急,去看了常文恩以后,差点就丢了自己的涵养,当场和常瀚吵起来,只是医院不好喧哗,她忍了又忍,低声说:“你再怎么也不能打孩子吧?”

常瀚说不后悔是假的,他下意识掏烟,却没抽,捏在手里。强撑着对着余春蜓说:“我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管?”

余春蜓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在心里念佛经,强行控制住自己和他动手的冲动,她等了会儿,看常文恩醒了,精神也好一点了,把常瀚和何华寅赶了出去,说自己要和常文恩聊一聊。

病房里很安静,她的高跟鞋踏在地上,咔哒咔哒直响,常文恩回头看见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眼泪就流了下来,余春蜓自觉常文恩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儿子哭了,当妈的没有不心疼的道理,她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握着常文恩的手说:“你别哭,别害怕,阿姨在呢。”

常文恩一听这话,就知道余春蜓肯定是不知道他和何跃的事情,也许是常瀚说了,她没信,常文恩这会脑袋不清楚,努力地思考,自己要不要说?如果自己瞒着不说,他们真的不会知道吗?

他还是没有说,抱着拖一会儿算一会儿的态度,余春蜓给他拿了冰袋敷脸,低声和他聊天,问他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常文恩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余春蜓叹了口气,很愁闷地捏了捏眉心,常文恩大了,有属于自己的心事了,她也不好强行去问,掏出手机来和常文恩说:“你想不想和你何跃哥哥聊一聊?”

常文恩心虚,说不要了,何跃这会儿可能已经休息了,余春蜓收回了手机,突然又想到了常瀚的话,她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也没什么证据,可是此时此刻,看见常文恩那张极其好看的,因为病痛显得更加让人心疼的脸,又想到了何跃与他相处时的种种表现,心里也有一点打鼓,只是这会儿她也不好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常文恩的头,“恩恩,你好好学习,别想太多,阿姨之前不和你说,是觉得这话明着说不好,可是我觉得你也大了,有些话和你说了也没事,你爸他对你好与不好,你心里有数,但是你不用伤心,也不用害怕以后没人管,我和你何叔叔心里都拿你和何跃一样对待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常文恩说知道,余春蜓又与他说起了别的,说她的少女时代,和常文恩的妈妈一起吃过苦的那些日子,她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很记得别人的好,可惜伊人已去,物是人非,只留下了一个孩子,还过得不太好,余春蜓也有些郁结。

常文恩睁着眼睛靠天花板,突然就有一种想说实话的冲动,反正常瀚已经知道了,别人早晚也要知道,想瞒,瞒不过去,手机修好了,聊天记录短信记录翻一翻,什么都有了,更别提他屏保明晃晃的就是何跃。

可是真的要说,他真的很怕,余春蜓会生气吗?肯定会的,会以后都不喜欢自己了吗?他不知道。

余春蜓看常文恩不想聊天,就起身出去了,可她刚要走,常文恩就说:“阿姨,你别走,我想和你说件事。”

余春蜓心里咯噔一下,她其实已经有了一点预感,又坐回去,微微低着头说:“……等一会儿,恩恩,你等一会儿。”

她是运筹帷幄惯了的,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考量,并且习惯性地往最坏里想,最坏的情况,也许就是常瀚说的是真的,常文恩和何跃确实是在一起谈恋爱了,可是她要怎么反应?她根本不相信两个好好的男孩子会在一起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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