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滚远了(8)

无奈之下,他把碗按照颜色和大小顺序摆了,芮睿肯定会不满,但也没办法。

与芮睿有关的事,只要有办法,无论那个解决办法多难他都愿意去做,可是现在,记不起来就是记不起来,他也无能为力。

真说起来的话,他面对芮睿的时候,有哪一天不是无能为力的呢?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了,司佑最近总是很疲倦,他也不洗澡,就这麽穿著衣服躺在了沙发上。凌晨四点,他被剧烈的头疼唤醒了,从梦中醒来的感觉并不好,手脚都轻飘飘的。他坐在沙发上,缓解了一下蜷缩一夜的腰酸背痛,突然觉得家里安静得过份。

家里没人,但有时锺,邻居还养了狗,顶楼有鸽子,他每天都在周围人家的吵闹声中醒来。

今天,他却什麽也没听见,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就像是某处开关被按下般,一阵狗叫传入了耳中,震得他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最近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坐著发了一会儿呆,站起身去洗了个澡,决定今天去医院看看。

第6章 不幸的幸运(6)

司佑觉得这麽多年下来,他居然没有半点自杀或者杀了芮睿再自杀的念头,实在是太不科学了。他很注重自己的健康,连带著对芮睿也十分注意,虽然芮睿总是嘲笑他查来的养生手段。

他没有去芮睿的医院,那家医院最大最好,但只是检查身体没必要去。

芮睿也警告过他少出现在医院,虽然他可以对付流言,但长期生活在流言里并不是什麽令人高兴的事。

司佑去了家附近的一所小医院,检查完该检查的後,他被打发回家等结果。

这一星期就这麽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某学长中间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向他示威有了芮睿的钥匙,一次是叫他不要再来缠著芮睿。

两次不愉快的谈话都以司佑的沈默而结束。

最近芮睿越发冷淡了,仍旧是笑眯眯的,也接受司佑的照顾,但不再和他说任何事。有时看见芮睿皱起眉头的模样,他还是会忍不住问,虽然明知道问了也不会有回答,但这种习惯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改变。

至少,芮睿没有叫他别再问,那事情就还有余地。如果芮睿真烦了,一个眼神就可以叫他闭嘴。

司佑最近在想,该不该出去旅行一下?

他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工作、芮睿,再然後是父母,除此之外的所有事都不再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多久了?

久到他都记不得了。

去取报告时很轻松,小医院很清净,没有大医院那吵吵攘攘的混乱,司佑想到每次去芮睿的医院时那闹心无比的场面就觉得头疼。就像现在,他站在电梯里,多了几个人,他就觉得脑袋後面像多了把电钻,幸好,只是一瞬间。

等到了脑科,司佑看见接待他医生的表情,突然觉得疼痛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脑癌?”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良性的,不过位置不太好。”医生板著脸说,语气缓慢而沈重,“由我来讲不太好,不过这个位置我们医院确实不敢动,只能保守治疗,放疗或者化疗。我劝你你最好还是去大医院检查一下,第一医院的脑科就不错。”

第一医院,芮睿的医院。

和芮睿认识多年,司佑很清楚,当医生说“位置不太好”时,通常就意味著“不可能”,说“最好再检查下”时,意思就是“确诊一下,以免死後家属来找我们麻烦”。

司佑笑了笑,对医生说了句谢谢,拿起资料袋就离开了医院。他回到家,关上门,拉上窗帘,坐下,对著摊了一桌的片子病历发呆。

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几乎没有感觉。

我要死了。

不,就算侥幸不死,也要经历一次严重的疾病。

这疾病来势汹汹,毫无妥协的余地,无论怎麽求饶也不会心软。

我会躺在床上,虚弱得抬不起头来,痛苦得呻吟不休,到最後神志不清,靠机械来维持苟延残喘的生命。

这就是我人生的结局?

为什麽?

凭什麽?

我做错了什麽吗?

得到这样结局的难道不应该是芮睿吗?

而站在芮睿现在位置上的,难道不应该是我这样的好人吗?

为什麽我要得到这样的下场?

我做错了什麽,要受这样的惩罚?

司佑蜷缩成一团,在空旷的房间里哭得像个孩子,他完全止不住眼泪流出眼眶,哭泣的声音却发不出来。

痛苦太深,深到无法言诉,也无法缓解。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是多麽憎恨芮睿,爱有多深,憎恨就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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