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见(22)


生日,恐怕不会再过了,我们是一起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他走了,我还有什么心情庆祝我自己生命的延续。
我靠在出租车的椅背上,闭着眼,耳边是广播中两个主持人互相调侃的声音。
这世界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家还是一样强颜欢笑地被时间推着走,这世界又好像一切都变了,原本属于我的家,彻底变了模样。
我的口袋里揣着柏林的照片,那张他跟李江洛的合照。
照片里,我的弟弟笑得特别阳光,好像全身都被柔光笼罩着,脸上写满了幸福。
我在李江洛的箱子里看到的这张照片,小偷一样藏起了它。
我怨恨我的弟弟,我也想念我的弟弟。
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第四天,我前所未有地想要拥抱他。
我回到了加拿大,这里也下了大雪。
爸妈不知道我今天回来,我也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
家里的院子被扫得干干净净,雪堆在了一起成了一座胖乎乎的小山,好像随时等着小孩子给它围上围巾填上眼睛。
我走进去,推开门,一进屋就看见我妈抱着织了一半的围巾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画面让我更难过了,要我如何才能把那噩耗说出口。
我放下行李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跪在了我妈面前。
我跪了很久,眼泪唰唰地往下流。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尽量冷静地告诉他们这个残忍的消息,因为如果我也不冷静,这个家就会真的乱了套。
但到了眼前,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甚至不敢叫醒睡梦中的妈妈。
她是个很可爱的老太太,虽然她一直不让我说她老。
当然,在我心里她一点都不老,只是我跟柏林喜欢这样调侃她。
她来加拿大之前柏林陪着她去烫了一个时髦的卷发,趁着她的大眼睛,年轻又有魅力。
我爸那时候抱怨,让我妈少出去跟那些老头儿聊天。
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善良又可爱,可是为什么,他们要面对这样的现实。
“柏川啊,你怎么回来了?”
我爸从里面出来,看见了我,快步走过来。
浅眠的妈妈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一看见我就愣住了。
我大概是把她吓坏了,她丢掉手里的针线扑过来,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问:“儿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
我抱紧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我该怎么说,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减少对他们的伤害。
为什么我爱的人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妈不停地问我,不停地给我擦眼泪,我轻轻推开她,跪在地上往后退了退,然后给她和我爸磕了个头。
我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板,眼泪滴下去汇成两个小水洼,我狠了狠心,终于说出了口。
“爸妈,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柏林,他……”我攥紧了拳头,听见他们急切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想起柏林的死状,心如刀绞。
“他自杀了。”

李江洛 0.6

柏川哥走了,给我留了做好的饭菜,还有字条。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明明他比我更痛苦,我却时刻惹他担心。
早上起c黄的时候浑身酸痛,走到客厅看见茶几上的便签纸,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看明白那句简单的话。
我的大脑可能已经坏掉了,也不知道会一直坏下去还是可以慢慢好起来。
柏川哥的字跟柏林的很不一样,看得出,兄弟俩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
柏林有些锋芒毕露,而柏川哥更加稳重一些。
可能是习惯了“哥哥”这个角色吧。
他告诉我他回加拿大了,柏林的事是时候跟父母坦白了。
他让我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着他回来。
我看完,把便签纸拿到房间里,夹在了我枕头旁边的书里。
我昨天一直睡不着,就拿了本书看。
《霍乱时期的爱情》,红色的封面,是柏林买回来的,摆在书架上我一直都没看。
刚好,这张便签就这样被我当做了书签。
我没有胃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形容枯槁,前所未有的难看。
门铃响了,我猜是徐钊。
找了一圈没看到我的拖鞋,于是光着脚去开门。
徐钊一看见我,就举起了手里的袋子,我闻到了饭香。
“就知道你没吃饭。”他笑着进来,低头看见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他皱了皱眉,对我说:“站着别动。”
他跑进去,把装着饭菜的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跑了回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他再次来到我面前,一把抱起了我。
我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去。
“光着脚乱跑,不生病就怪了!”他的语气是埋怨的,嘴角却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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