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见(55)


“柏川哥。”我叫住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对他说,“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回家,你先回去吧。”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也担心我,但今天的这件事情我是必须要去做的,而且,我想一个人去。
“没事,就只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还没做。”我把他送给我的礼物又放回他手中,“麻烦你先帮我带回去吧,我先走了,大概下午就能回家。”
这大概是第一次,我不顾他的感受跑走了。
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车,不敢看向窗外,因为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一直看着我。
“城北公墓,谢谢。”
大概人总喜欢自作多情,原本天气很晴朗,但当我来到公墓的时候,发现阴天了。
我下意识地就把它当做是老天也悲伤了起来。
我在公墓外面买了一大束百合,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自从柏林死了之后,我很少来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她的忌日,大概我还是不会来。
我很不孝,我知道。
也不是不想她,只是不敢来看她。
每次走进这里,心情都差的可以,所有不愿意回忆的过去统统会在此时涌现出来,它们很可怕,就像是躲也躲不过的梦魇。
很久没来,这里还是老样子。
我弯腰把百合花放到她的墓前,一抬眼就看到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那个年轻的女人笑得很美,可我却觉得她在哭。
她短暂的生命,短暂的爱情,一部分充斥着欺骗,另一部分满是疯癫。
都说痴情的人最薄命,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被自己深爱着的丈夫骗了那么多年,一夕绝望,竟然疯了。
一个漂亮的、随时可能会发疯的女人,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他们离婚以后,那些她抱着我一哭就是一整晚的日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她死的样子,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我用手指擦去她照片上的污渍,跟她道歉:“对不起,好久没来了,你在生气吗?”
总觉得公墓的温度要比市区低上那么一两度,风一吹过,冷得彻骨。
我点了支烟,站在她墓前,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柏林死了,你见过他了吗?”柏林也已经下葬,不过不在这边的公墓,而是在城南,与这边刚好相反的方向,“恐怕是见了面也不认得吧。”
毕竟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介绍彼此。
“大概是十月份的时候。”我用力地吸了口烟,然后对着半空吐出烟雾,“我以为我会跟他一起去死,因为你们都不在了,我在这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又是一阵风,把她墓前的花吹得偏了头。
我弯腰,把花重新摆好,这天阴沉得可以,感觉很快就要下雪了。
“不过现在每天都在庆幸。”我继续说道,“当时还好忍住了,想跳楼的时候也被拉了回来。”
我停顿了一下,突然就想不起来当时我试图从酒店阳台跳下时,柏川哥对我说了什么。
“妈……”我将烟夹在指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好像遇到了救命恩人。”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柏川哥对我的意义,我想,我找到了准确的词汇来形容。
救命恩人,与柏林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当初,因为爱情,我奉柏林为救世主,但后来发现,救世主根本就是个骗子。
他甚至,想要了我的命。
而如今,柏川哥却是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挽救着我的生命。
他把我从阳台上拉回来,把我从绝望中拉回来,现在,他又试着在把我从长年累月的阴霾中拉出来。
我非常不知廉耻地想,如果当初我遇到的不是柏林而是柏川哥,会不会,现在过得比较好。
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坏了,抽了一半的烟从指间滑落。
我大概是从公墓逃走的,慌不择路。
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被我妈听到我心里龌龊阴暗的想法。
我对自己感到失望,感到无颜面对所有人。
城北公墓这一带向来很难打到车,偏偏之前载我来的出租车也早就开走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沿着马路往市区的方向走,没走出多远,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柏川哥。
“哥。”
“要回家吗?”他问我。
“嗯……”我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马路说,“可能还要一会儿。”
后面突然传来鸣笛声,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柏川哥的车。
“对不起,我不放心,所以跟过来了。”他没有挂电话,我也没有,“不过我没有进去,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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