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14)

我挺崇拜孙瑾先生——这和我的性别无关,仅仅只是一种…….钦佩。

毕竟虽然近几年来对他的尊崇之声渐起,再早些时候,他却几乎被人视作异端。

只要是关注孙瑾先生的人,对“苏泽”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

那位在十几年前,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作家;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是孙瑾先生的Alpha。

我知道这些年来孙瑾一直是单身——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然而当那位已经和我相熟的前辈在酒酣脑热之际吐露出当年的八卦时,那些平淡的事便也变得波澜起伏起来。

孙瑾先生曾经有个孩子。

可当他知晓这件事,就是他失去这个孩子的时候。

前辈告诉我那是在苏泽死后的某个休息日。他上门寻孙瑾要与他共同踏青。

那天孙瑾的脸色青白得可怕,他们话还没说上两句,孙瑾就晕倒了,身下有血液流出。

他们去了一家私人医院,找了与苏泽相熟的医生才知道孙瑾和苏泽的孩子没了。

“你不知道,就算是在苏泽的葬礼上,我也没见到孙瑾那种表情。”

前辈举杯一饮而尽,面上神情似哭非哭。

“那以后孙瑾没休息两天,就回来继续工作了,直到发生那件事。”

前辈告诉我那天他加班因此离去得略晚,要走之时在厕所隔间里发现了处于发情期的孙瑾。

“那个时候孙瑾的发情期已经紊乱了,还好我是Beta不是Alpha……”

前辈很是庆幸的说。

他送孙瑾回家,因着之前他和孙瑾苏泽的关系都不错,也就多说了两句。

“我就劝他,你一个失去Alpha的优质Omega,还是早点为自己打算好。找个Alpha哪怕找个Beta,也比现在的情况强。他还年轻,万一日后真有个差错,那不得后悔死?”

“当时谁能想到他一个Omega居然真的能不依附任何一个Alpha呢?我也没想到他一坚持,就坚持了这么久。”

这些都是辛秘。

外人不知、除了孙瑾先生外现在也只有我和前辈知晓的秘密。

但我依旧看不懂孙瑾先生。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

“只是我既然决定了,自然就要走下去;带着苏泽的份一起。”

孙瑾先生伸手抚着墓碑上的照片,一脸平和。

那是我和孙瑾先生相熟之后的事了。

彼时我敬若师长的前辈已经不再外出工作,社会上对Omega的歧视依旧存在但相比起若干年前,已好上不少。

那是个周末。我想起快到苏泽的忌日,便带花去看他,却不料在墓前遇见了孙瑾先生。

我一时冲动,竟问出为何在苏泽死后孙瑾先生走上了这条路——看孙瑾先生更早的言行,他虽然独立自强不满Omega的地位,却也没有苏泽走后的激烈奋进。

孙瑾先生没有生气,竟安静的给了我答案。

“您的脾气真好……”

那是孙瑾先生的答案吗?

可惜我…..不懂。

所以只好讪讪的笑,笨拙的找借口转移话题。

“我?我脾气不好。”

“苏泽的脾气才是真好。”

孙瑾先生并没有看我,但我并不觉得不满。

他看着照片上的苏泽,笑得那么幸福。

我才是那个打扰了他的和苏泽相聚的不速之客啊。

“不,不会。”

“即使将来某一天出现了能抑制Omega发情的药物、甚至是科技手段的进步使得AO之间的标记也可以被消除——坦白来说依现在的科技进步速度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依旧不认为对Omega的歧视就会如此容易的消除。”

这一次采访孙瑾先生的任务落在我身上,临近尾声时面对我问出的“您是否觉得随着科技的进步Omega将拥有真正的平等”,孙瑾先生答得笃定无比。

“这并不是一种仅源于生理构造的歧视。或者说,它最初来自于生理,最终却形成精神绑架。”

“哪怕存在某个没有ABO没有发情期、只有‘男’‘女’而女性负责生育的世界,恐怕那个世界依旧会有对‘女性’的歧视。”

“那不平等来得莫名其妙,然而铸成这种想法的人却如此理所当然——就像曾经Alpha对Omega一样。”

“歧视源于内心,轻视发自灵魂。如果不从思想、从根源去改变,仅仅是生理上的解放,又有什么用?”

“自愿实验那些药物的Omega们求的是一线生机,为的是后来者;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你看,有抑制剂,就会有催化剂。人心才是掌控这些的根本。”

孙瑾先生这么说着,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发间,有些刺目。

我忽然发现,这位抗争了大半辈子的先生,已然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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