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收拾作案工具的时候,文森特终于酝酿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是兽族的……地下军队吗?”

“不能这么说。”我冲他笑了一下,“我们是参赛选手。”

“什么比赛?”

“你真名就叫文森特?”我不答反问。

他愣了愣:“嗯……你呢?你应该不是徐少爷吧。”

“你可以叫我阿申。对了,”我伸出手,“眼镜给我。”

他屈于淫威交了出来,我丢到地上几脚踩碎了:“对不住,我再赔你一副。”

文森特一脸欲哭无泪:“没事。”

“我饿了。你会做饭么?”我得寸进尺。

文森特打开冰箱请我检阅。我对着满眼的绿色一阵窒息:“没肉么?”

“我平时不吃肉……”

我拈起一根青菜,又生无可恋地放下了:“算了,叫外卖吧。”

外卖很快来了。

或许来得太快了些。

我在文森特开门的前一秒闪身进了衣柜,听见外头的人说:“警察。请配合回答几个问题。爆炸案发生时你在现场吗?”

文森特闷声说:“在的。”

这些警察应该是在照着嘉宾名单挨个排查:“现场有监视镜头被炸坏了,你是摄影记者对吧?保留了什么录像吗?”

“逃出去的时候,眼镜丢了。”

大约是因为小记者平素记录清白,又不太可能跟大佬们产生瓜葛,警察只盘问了两句就走了。

文森特慢吞吞地关上门转过身来,正对上我的枪口。

我面无表情地晓之以理:“你是兽族,一旦去告密,自己也别想逃过检查。而且,但凡我的组织还剩一个人,我保证你的尸体连你妈都认不出。”

恐吓这招用多了,可能也就削减了威慑力。他眨了眨眼:“……哦。”

【九】

真的外卖来了。

我狼吞虎咽地补着餐,终于有余暇观察他家里的布置。

一整面投影墙上实时播放着八卦新闻,另一面普通白墙上则装着一个小屏幕,上面是他的采访日程表。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你既然是兽族,为什么不来我们的地界,反而混在人类中当记者?”

文森特局促地笑了笑:“我们鹿族百无一用,无论在人类中还是兽族中,都是社会底层,唯一拿得出手的优点就是跑得快。我原本就是摄影记者,追拍八卦的那种,工作换来换去也只能干这个——总得混口饭吃。”

我眯起眼:“看来你们公司还挺器重你,派你去拍大佬聚会。”

“倒不是器重我,主要是我搭档厉害。他是特派记者,专门跟大人物的行程,帮他们写文章。”

我心中一动。

“跟人类共事的感觉如何?”我问。

“啊……其实他们还挺友善的……食草动物本来就不容易被发现,他们都当我是同类。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跟他们没什么不同。”

“那刚才,你拍摄威廉姆斯部长那番要把兽族赶尽杀绝的演讲时,有何感想?”

文森特终于发现我语气不对,愣愣地看过来:“他是个疯子,那些计划不会真的发生的。那都是激进派的……”

“如果真的发生呢?如果有一天,你在现场拍摄他们向你的族人发射导弹呢?你会站出来吗?”

他仍旧一脸茫然。

我嗤笑了一声:“无知真容易。”

【十】

我在文森特的沙发上窝了一晚。身在陌生的地界,精神高度紧绷,这一整夜几乎没有入睡。黎明时我才撑不住打了个盹儿,却陷入了不知名的噩梦中。

梦中有火,有黑烟,还有一双惨白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发顶面颊。

惊醒过来时,脸上仿佛残留着似有还无的触感。我心生警觉,抬手用力搓了搓,把那莫名的幻觉搓去了。

我一查时间,只过了半小时,文森特已经不见踪影。

我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噌”地跳下沙发,捞起他的衣服换上(卷了卷裤腿),检查了枪支弹药。

此地不宜久留。我走到门边侧耳聆听片刻,转而从窗口翻了出去,壁虎一般攀爬而下,潜伏到他家旁边的树丛里守株待鹿。

我没等多久,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文森特穿着一身街坊老大爷一般的太极练功服,手中还拎了一把菜,边走边左右摆头活动颈椎。

“……”

我放下枪从树丛里走了出去,把他吓得原地一蹦哒。

“你去干嘛了?”我问。

“晨练……”他顶着我匪夷所思的注视解释道,“我喜欢清晨的草地。 ”

“你是不是还爱啃两下子?”

“……”

回到家中,文森特将菜放进冰箱,递给我一卷鸡蛋饼。

“你吃完就走吧,”他撑着头看我吃饼,“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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