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之后他惊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唱，扭头一看洛宇，却发现对方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魏晋被唬得一下子住了口：“学长？”不至于那么难听吧？

洛宇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哦，这首我不怎么会。”

“不至于吧，这都不会？”老杨嘲笑道，“那老洛你来点几首吧。”

洛宇反应又慢了半拍：“好。”

魏晋瞧着他一脸恍惚地走过去，心不禁一沉。

——发现了吗？怎么发现的？终于露馅了吗？还是仅仅在怀疑？瞒得住吗？还有必要瞒吗？

老杨拿起洛宇那只话筒，跟着动次打次的节奏欢快地唱了起来。包厢门被推开了，王芝将手中端着的饮料往桌上一搁，铁青着脸色坐到了魏晋另一边。

“周莘晔刚才又给我发短信了，用一个新号码。”她没注意到魏晋的表情，将手机递给他看。魏晋低头读道：“‘情人节快乐。千言万语归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提分手。我到你学校门口了，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有啥好说的，让他滚啊。”

“我跟他说了我不在学校，让他回去。”王芝狠狠地吸溜了一口可乐，“他没再回复。”

魏晋自己正心烦意乱，顺口说：“那不就解决了。”

王芝握着可乐杯沉默了半晌，小声说：“跟我说我做得没错。”

魏晋打起精神：“你做得没错。你俩走不下去的，当断则断，对两个人都好。”他冷眼旁观王芝在分手边缘来来回回挣扎这么久，多少同情都消磨成了漠然。王芝像一个在注定的败局中砸进大半身家的赌徒，即使幡然醒悟退出了，到底意难平。

“万一他在校门口等着怎么办？”王芝问。

“他爱等就让他等着。怕什么，过会儿我送你回寝室。”

“嗯。”王芝下了决心，表情放松了些。魏晋正要再加两句，一抬头却刚好看见洛宇点完了歌，顺势就在离点唱机最近的位子坐下了，紧挨着黄鹂。

魏晋脸色一白。

王芝也看见了那一幕，低声安慰道：“你别多想，也许就是懒得多走几步呢。”

“你们俩，快唱歌！”老杨探身把话筒塞进王芝手里。王芝笑了笑，接过话筒说：“那帮我点一首《暗涌》吧。”

“好嘞。”应正宗赶紧执行。

王芝声音有点沙哑，平时说话不够甜，唱起歌来倒另有一番味道。魏晋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控制不住地往洛宇那头飘，结果瞟到洛宇侧着头，在跟黄鹂讲悄悄话。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王芝用粤语唱着，“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魏晋默默别过了视线。

洛宇朝魏晋那头扫了一眼，确定他没看着自己，这才凑在黄鹂耳边问：“你刚才说的gay吧是个什么概念？”

“嗯？”黄鹂疑惑，“学长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之前看见从里面出来的那两个人，有点好奇。”

“Gay吧其实就是专门面向同志开放的酒吧啦。听说里面挺乱的，男男贴身热舞，有些还提供各种花样的表演。对上眼了就去洗手间……那啥。”黄鹂吃吃地笑了，“我一直想去实地考察来着，就怕被赶出来。”

洛宇严肃地点点头，又问：“你那天说的攻啊受啊什么的，可不可以再详细解释下？”

黄鹂震惊了：“学长！你该不会被我打通了不得了的关窍吧！”

“纯粹学术性研究。”

黄鹂摸了摸下巴：“包在我身上。”

第34章

洛宇正襟危坐，黄鹂眉飞色舞。

音乐声停了又响，魏晋杵在沙发上，像一杆结了霜的枯枝杵在龟裂的大地上。

已经换到第十首了，黄鹂还在滔滔不绝。洛宇依旧认真地倾听着，不时点一点头，又追问两个问题。魏晋从眼角窥着两人的互动，脸上越来越有遁入空门的兆头。王芝恨铁不成钢，将话筒挤到他嘴边：“唱歌唱歌。”

魏晋刚一开口，王芝又把话筒收了回去：“你唱哀乐呢？”

……

大约是气氛太过诡异，应正宗也察觉到每个人都兴致不高，早早起身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明天还要上课的。”

黄鹂终于意犹未尽地住了口，临出门前还拉着洛宇说：“我回去到微信上发你啊。”

——

一阵北风扑面，魏晋往上拽了拽围巾。

街道上滴水成冰，不见月光。天顶黑得浑厚而动乱，仿佛飞舞着层层叠叠的鸦翅。洛宇一路沉思着不说话，魏晋也心事重重，王芝只好找应正宗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来打破这各怀鬼胎的沉默。应正宗倒是大受感动，一只手塞在口袋里捏着什么东西，一会儿攥紧一会儿又松开，暗暗给自己壮着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