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道(22)

我哪里做过这种事,笨手笨脚,把指甲边缘修的越发参差不齐,涂的颜色也厚薄不一,看上去又丑又笨,我眨眨眼,抓过丝绢要抹掉,却被母亲轻轻的按住了手。

我抬头看去,烛光氤氲,母亲美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她只是按着我的手,也不说话,然后慢慢笑起来。

她笑得温柔而甜蜜,一刹那,我只觉得有什么带着浓郁甜香的花,无声而绵软的于这个寂静的空间中盛放。

她就这么笑着,我不知为何有些慌,低下头,嘟囔着说画得好丑,她的声音从我头上落下,她说,长华画得最美了,比谁画得都好。

我抬头,有温热的水滴就这么落在我的面孔上。

我的母亲微笑着,哭泣。

我从未看过她哭,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浑身僵硬,她慢慢的,抚摸我的面孔,泪水不断的滴到我的面孔上。

她对我说,长华长华,我还是舍不得。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说不出话来。

她说,长华,你和我走罢?

我听不懂,我只能点头。

18、第十七章

她说,长华,你和我走罢?

我听不懂,我只能点头。

她笑得越发美丽,一双被我画得乱七八糟的手慢慢的,从我脸上滑落,落到了我的颈子上。

她又问我,长华,和我走罢?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泪滴落,落入我的眼里,我闭上眼,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是生我养我,最疼我的娘亲。

母亲要带我去哪里,我都要的。

按在我颈上的手一点一点用力,我控制住自己,没有挣扎。

她是最爱我的娘,她怎么会对我做不好的事?

我就这样慢慢的,失去意识。

我在最后一刻,朦朦胧胧的听到母亲反复的问我,长华,和我走罢?

我想对她笑,亲她的面孔,对她说,娘,这还用问吗?您去哪里,长华都和您在一起。

但是,我说不出来了。

娘这次,没有带走我。

我是冻醒的,我醒来的时候,喉咙火辣辣的疼,眼睛发疼,睁开眼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什么都看不清,雾蒙蒙的一片。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一边摸索着,一边试图叫母亲,哪知一开口,嗓子疼得火烧火燎,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咚的一声从榻上跌下去,看不清楚,叫也叫不出来,心里越发害怕,哭着跌跌撞撞向前摸索。

忽然,我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丝绸。

那是母亲的衣服。

我欣喜起来,抓着那一片布料撒娇一样用力的摇,但是手感非常奇怪,那块布料像是悬在空中一样。

我以为我抓着的是母亲的袖子,但是又不对,上面传来的摇曳感很沉重,像是一个人挂在房梁上,然后垂下来的重量。

我开始莫名其妙的发抖,我紧紧攥住那块布料,想喊母亲,嗓子疼,喊不出来,就用力的想喊,一下子,有又浓又腥的滚烫液体从喉咙里涌了上来,我大声的咳嗽,本来就疼的嗓子灌进凉风,像是被刀子来来回回的割。

我不敢放手,慢慢的抓着布料一点点站起来,然后我碰到了什么,冰凉的,像是腿,但是发硬。

我终于能看清一点东西,我用力的向上仰望,模模糊糊,我看见我抱着的是母亲的腿,我高兴得很,但是心里委屈。

明明就在这里,明明就一直看着我,我哭成这个样子,又疼又难过,她却不安慰我。

我撒娇一样抱着母亲蹭,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渐渐觉得不对。

我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

而且,母亲的脚碰不到地面,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挂在梁上呢?

终于,我能看清了,我急忙仰面向上看去——

我看到的是一张苍白狰狞,不再美丽,吐出舌头,吊死的,我的母亲的脸。

我跌坐在地上,悬挂在空中的母亲沉重的向两边荡了荡,足尖踢过我的面颊。

那一年,距离我七岁的生日尚有几个月,我亲眼看到了母亲死去的脸。

我是统治着大赵帝国,陆氏的第二位皇子。

我姓陆,名为长华。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过得浑浑噩噩。

我说不出话来,张嘴发出的声音像是烧焦的铁片彼此摩擦。

我一夜一夜的不敢睡,睡着了的时候做噩梦,醒着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母亲死去的脸,我时常无声的嘶吼,或者缩成一团,抖得像是快要死掉。

兄长、父皇,谁也没有来看我哪怕一眼。

我象个野兽一样,在白日里蜷在不见光的角落瑟瑟发抖,夜晚在宫苑里疯狂的乱跑、大哭。

然后,我就被以为母亲守陵的孝道名义,赶出了都城永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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