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102)

霍相贞淡淡的一皱眉头,仿佛是不耐烦了。低头又咬了几口馒头,他忽然鼓着腮帮子转过了脸:“你看什么?”

顾承喜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却又一把抓住了霍相贞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掩人耳目的把那只手拽到了两人之间,他十指相扣的握紧了不肯放。

霍相贞嚼着馒头看着他,是个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在顾承喜眼中,他又变成了那个呆呆的平安。避开霍相贞的目光转向前方,他举起馒头,也咬了一大口。半边面颊辣的,他的平安可真有劲。

平安的手不老实了,抽着扯着要往外逃。他死死的攥住了,硬是不肯放松。于是他的平安急了,侧身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他没有躲。霍相贞的腿太长了,预谋着要踢谁,就必能踢个准,他现躲也是来不及。再说他根本也不想躲。断过骨头的右腿疼了一下,他一哆嗦,手里登时空了。霍相贞收回了手,沉声问他:“要找死吗?”

顾承喜嗤嗤笑了,一边扭头看他,一边还击似的,用膝盖轻轻一撞霍相贞的腿。两人都脏得不像话,满面尘灰烟火色,忽然抬手一拍脑袋,顾承喜笑着说道:“你等着——你等着啊!”

然后他把半个馒头塞进嘴里,起身向上一窜,扒着地面爬了上去。

霍相贞不为所动的靠着土壁,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脑子里一直不清静,耳中也嗡嗡的总有轰鸣。没滋没味的嚼着馒头,他难受之余暗暗自得,因为把去年挨的那一炮,成百上千倍的还回去了。

正当此时,顾承喜自上而下的溜回了战壕。两只手水淋淋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经过了水洗风吹。将两个剥了壳的咸鸭蛋托向霍相贞,他笑着说道:“大帅,对付着当菜吃吧!”

霍相贞伸手要去拿,可是在触碰咸鸭蛋之前,他垂下眼帘,发现自己的手指实在是肮脏极了。而咸鸭蛋软颤颤湿漉漉的,又不比馒头干爽。若有所思的将手停在半空,他认为自己宁可干噎馒头,也不能吃泥泞的咸鸭蛋。

顾承喜看出了他的顾虑。一手拿起鸭蛋送到了他的嘴边,顾承喜小声说道:“我洗手了,我喂您。”

霍相贞知道他是诚心诚意的要给自己当奴才,所以也不推辞。低头一口咬了半个咸鸭蛋,他的嘴里总算是添了滋味。又一口吃掉了余下的半个蛋,他的嘴唇蹭过了顾承喜的指尖。

顾承喜把第二个蛋也送向了他:“大帅,晚上您往哪儿去?后头有个小指挥部,还能住人。您要是不走的话,到那儿去凑合一夜?”

霍相贞没理他,自顾自的吃咸鸭蛋。顾承喜也不问了,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吃,捏着咸鸭蛋往他嘴边送。一鼓作气的吃饱了,霍相贞才又开了口:“哪儿也不去。”

抬手又揉了揉太阳穴,他继续说道:“这么耗着,要耗到哪年?他们在县城里,有吃有喝有住,你们在城外趴战壕睡野地,能捱得过他们?”

顾承喜察言观色:“大帅的意思是……”

霍相贞轻描淡写的答道:“去,五十大洋一条命,给我召集一支一百人的敢死队!等到天黑透了,让敢死队打前锋。”

顾承喜落了心病,一听“敢死队”三个字,就像让刺扎了心似的,浑身上下不舒服。但是这话他又不能明说,只能是低了头,唯唯诺诺的满口答应。

霍相贞扶着土壁站起了身,又对他下了命令:“让通信兵联系陆师,你这一个团不够用。”

顾承喜也起立了,心想这平安不来,自己想他;平安来了,自己又得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其实人家万国强都缩在县城里不大出来了,而且看那意思,你不打他,他能在县城里藏到过完年。万国强不动,连毅也不会动。但是霍相贞显然是不想给他们冬眠的机会,先是往死里打,打不死也要把他们打出直隶。

午夜时分,突袭开始。

敢死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匍匐前行,直奔敌营前线。老城墙实在是太结实了,居然能够抵挡住炮弹的轰炸。顾团是个漫天开花的打法,以掩护为主。陆师则是瞄准一处猛射炮弹,想要把城墙打出个豁子。安如山下午撤到了后方,夜里又被霍相贞召唤了回来。率领着麾下的一支骑兵队伍,他独当一面,静候军令。骑兵队伍全是流亡到中国的哥萨克兵,一个个骁勇善战,是安如山的大宝贝儿们。

这样的猛攻,不是轻易可以发动的,所以须得珍惜时机。顾承喜也上了战场——当着霍相贞的面,他不敢不卖命。

漆黑的夜空中来回穿梭了火流星,双方的炮弹你来我往,对着狂轰。顾承喜怕死,所以一边冲锋一边自言自语的骂霍相贞,骂得咬牙切齿,骂得悱恻缠绵。他当初是为了霍相贞才从军的,现在也是为了霍相贞才往枪林弹雨里冲。赌上一条命,只为换他一声好——这狗娘养的冤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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