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110)

顾承喜平时不把白摩尼往心里放,如今也不知道白摩尼是犯了什么罪过。可是下意识的追了一步,他替白摩尼冷和疼。他总觉得白摩尼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小孩犯了错,教训教训也就得了,还能真打?

追过一步之后,他打了立正。霍相贞明显是动了大怒,这个时候,自己犯不上去触霉头。哪怕他把白摩尼活吃了呢,跟自己又有个屁关系?

正当此时,马从戎带着人迎面走了过来。他那一帮人全是个恭而敬之的姿态,双手托着长长的锦缎盒子,里面装的是霍家先祖的遗像。和顾承喜一样,他们也统一的先立正后靠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年前这一幕新鲜景象。白少爷的地位,外人或许不知道,家里人却是都清楚的。大年下的,大帅能把白少爷当死狗满地拖,难道白少爷的地位不保了?

马从戎捧圣旨似的捧着盒子,没有兴趣去管大爷和白少爷之间的爱恨情仇。哪怕大爷和白少爷互相打破了头,在他眼中也只是狗咬狗。大爷有时候像驴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如果白少爷肯一时雄起,把大爷挠个满脸花,也算是给他报了仇。

霍相贞走进了一所小楼之中。

小楼是他当年念书的地方,府里人都将它称为大书房。大书房空置已久,等闲没有人来。家具也都被搬得差不多了,只在楼上还存了许多旧书。就近走进一间空屋之中,他将白摩尼向内一扔,然后惊天动地的摔上了房门。

白摩尼蜷缩着躺在了地板上,袜子磨破了,脚趾头也露了嫩肉流了血。他懵了,不是因为那两记大耳光。在霍相贞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他就懵了。

正当此时,门外低低的发出“咯噔”一声,是霍相贞用钥匙锁了门上暗锁。白摩尼怔了一怔,忽然如梦方醒的坐起了身,爬到门口扬手拍门:“大哥,大哥,你别关我,我知错了……”他带了哭腔开始嚎啕:“我知错了……大哥……你回来啊……”

霍相贞一个人在大雪地里走,走得杀气凛凛,一步一个深脚印。他知道白摩尼爱玩,年纪轻轻的,应该爱玩,反正自己有钱,供得起,可以让他随便的玩。

可是,他的小弟,他要用双手捧着的小人儿,竟然是跑去饭店,开个房间,再叫一群妓女陪着他打小牌抽大烟。他最鄙视最厌恶的事情,白摩尼一次全干齐了。

“陪我一辈子……”他在心里喃喃的自语:“还说要陪我一辈子……是啊,可不是得陪我一辈子?没了我,谁供着他?”

大雪地白茫茫的,前后都没有人。霍相贞走着走着,忽然停了脚步。一屁股坐在了新雪中,他盘起双腿,又摘了头上的厚呢子礼帽。抓起一把雪揉搓了自己的额头,他想给自己降一降温度。太阳穴里活动了一根神经,一牵一扯的锐痛不止。

闭了眼睛摇了摇头,他又感觉不对——白摩尼也许只是堕落,只是没出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弟,应该不会用花言巧语欺骗自己。

否则的话,自己未免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可是,霍相贞不明白,一个真爱着自己的人,怎么一边能对自己撒娇撒痴,一边还能守着三个妓女抽大烟?

窑子,鸦片,都是最令他厌恶的肮脏东西,白摩尼不知道吗?

霍相贞又抓了一把雪,满脸的搓了一遍。正当此时,忽然有一只手拍了他的肩膀。

挑着睫毛上的冰雪,霍相贞睁开眼睛,却是看到了马从戎。

马从戎蹲在他的面前,口鼻之中呼出了白色的雾气:“大爷,我听说了。”

霍相贞放远了目光,漫无目的的低声问道:“马从戎,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不明白,真不明白。”

马从戎从皮手套中抽出了手。他的手热,能够融化霍相贞眉睫上的冰霜:“大爷,别说我不明白,就算我明白,也不能告诉您。您和白少爷一时好了一时恼了,我可不想惹上挑拨离间的嫌疑。”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伸手去拽霍相贞的胳膊:“大爷,起来吧,地上凉。”

霍相贞向后一抽胳膊:“不。”

马从戎扶着膝盖弯了腰:“大爷,您别跟我耍性子啊!这个天气往雪地里坐,不是等着闹病吗?您要是心里不痛快,不如当面去问白少爷。白少爷今天被您捉奸在床,那他多少也得给您个解释不是?”

此言一出,霍相贞登时怒不可遏的瞪了眼睛:“放屁!什么叫做捉奸在床?我捉什么奸?我他妈的顶天立地,家里就不藏奸!人话都说不清楚的东西,你也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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