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112)

霍相贞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耳朵蹭过了马从戎的面颊,对于马从戎来讲,是一闪即逝的灼热感觉。和霍相贞睡过无数次了,霍相贞没亲过他,没摸过他。霍相贞只会勒出他一身青青紫紫的伤。

松了双手低了头,他把胳膊肘架上了霍相贞的肩膀。缓缓的歪着脑袋侧了脸,他若有所思的审视了霍相贞的侧影,忽然感觉很古怪。

他和霍相贞之间的关系,很古怪;他和霍相贞之间的感情,也古怪。霍相贞对他很冷淡,很专一,很粗暴,很纵容。也许他的角色真的只是一颗上清丸,但是世上可还有其它的好药,能让霍相贞一吃四五年?

转了脸望向前方,他和霍相贞一起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又拍了拍霍相贞的后背,他像个老大哥似的说道:“大爷,吃吧。”

霍相贞魂不守舍的听了话。伸手端起粥碗,他没吃菜,直接喝光了一碗粥。

眼看他扶着写字台要起身了,马从戎想起了一件事:“大爷,您打算怎么处置白少爷?不能总把人关着不是?大书房可是挺冷的。”

霍相贞头也不回的低声答道:“明天我去掐死他!”

然后他走向门口,回了卧室。

马从戎没有追他啰嗦。等他走没影了,马从戎关了房门,然后坐到了沙发椅上。挺直腰板挽起袖子,他端起霍相贞的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热粥,随即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送进嘴里。粥熬得很够火候,小菜的滋味也好,他一口菜一口粥,吃得津津有味。

马副官有马副官的活法,秘书长有秘书长的活法。他忙了一天半夜,得先犒劳犒劳自己。至于白摩尼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一如他的死活,和白摩尼也没有一分钱的关系。现在他的一双眼睛,只看大爷与钱。他的一双手,攥着大爷的日子。

吃饱喝足之后,他端着托盘下了楼。宽衣解带冲了个热水澡,他舒舒服服的上床睡了。

翌日清晨,百务缠身的马从戎还没醒,霍相贞先醒了。

洗漱过后披了外衣,他带了一贯早睡早起的元满,出门往大书房走。今年就冷在了过年这几天,寒风刀子似的直刮人脸。霍相贞一边走一边咳嗽,一直咳嗽进了大书房。

把元满留在了大书房的小厅里,他拖着一把椅子,走去了见了白摩尼。钥匙打开暗锁,他推了门向内瞧。冬季天短,外头没大亮,屋子里更是黑。伸手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他不假思索的开了电灯。

灯光一亮,屋内的情景立时清楚了。霍相贞高高大大的堵在门口,只见白摩尼抱着肩膀缩在墙角,一张脸红中透青,已经肿胀得变了形状。在光明之中猛然睁了眼睛,他直愣愣的望着霍相贞,一侧嘴角还带着一抹暗色血迹。

霍相贞见了他这样子,真感觉他是又可怜又可恨。拎起椅子向地面上重重一顿,他转身关门,坐了下来。双手扶了膝盖,他微微向前探了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白摩尼。而白摩尼在长久的愣怔过后,终于怯生生的开了口:“大哥……”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人也缩得很小,看起来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或者小鼠。但是霍相贞不为所动,他有他的狠心。

并没有回应那一声“大哥”,他直接奔了主题:“谁教你抽大烟的?”

白摩尼转动了滞涩的脑筋——谁教的?不知道是谁教的,没人撺掇过他抽大烟。好像当初是听顾承喜提了一嘴,顾承喜说抽大烟能解闷,但是老太爷可以不怕上瘾,年纪轻轻的人,最好还是别碰它。

后来……自己就去找了老姐姐,让老姐姐给自己烧了一个烟泡,吸完之后难受得头晕目眩,再往后的事情,则是不堪回首了。

抬眼望向了霍相贞,他战栗着摇了头:“没、没有人教我……”

他垂了脑袋,喃喃的说话:“我腿疼,又闷,所以就抽上了它……”他的眼泪早在恐怖寒冷的夜里流干了:“我知道抽大烟不好,可我图着舒服……我没出息……”

霍相贞挺直了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家里不养大烟鬼。平川也抽大烟,但是他有自知之明,不往我眼前凑,所以我不管他。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白摩尼早已厌倦了鬼鬼祟祟谎言连篇的生活,听了霍相贞的问话,他眼中一热,几乎又流了泪。抬起一只脏兮兮的手捂了嘴,他连连的点头,断断续续的哭道:“我戒……我不抽了……”

霍相贞抬手指了指他:“好,记住你自己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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